“乾什麼!乾什麼!你躲著他做什麼?”
“奴、奴有些害怕。”
魏平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把小廝踹了一腳。
“怕他,你怕他!他就不過是個冷麵木頭,怕個屁啊!”
小廝痛得哎呀哎呀躲,口裡還結結巴巴回道:“可、可是奴聽說過,瑭王殿下也不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之前那齊相臣還有嚴相公的事,奴有些怕……”
魏平被小廝的話影響,忽而感覺身上冷嗦嗦。
就好像封硯剛剛的那一眼,凜如霜雪,暗藏殺機。
“魏小郎君,官家與聖人還在殿內候著呢!”小內官在前頭清了清嗓子,恭敬地道。
魏平想起正事,趕緊抹了兩把頭發,勻了勻呼吸,大步一跨,決定把封硯的‘威脅’拋之腦後。
*
端午過後,天氣一日熱過一日。
盛則寧已經在府裡安分了四五日了,蘇氏覺得十分奇怪,傳她來問話。
一進來,先從冰鑒裡拿起一個冰鎮桃子,盛則寧懶洋洋地趴在美人榻上,打著哈欠回話:“不是說好了嘛,端午過後我就在家裡給您念詩、彈琴、撥算盤。”
正在桌子上撥算盤的蘇氏聞言抬了抬眼,毫不客氣地拆穿她的鬼話:“可我也沒見你念詩、彈琴或者撥算盤啊?”
“我天天往外跑的時候,您嫌我不回家,我現在乖乖呆家裡,您又嫌我煩,娘,您真的很難滿足耶!”盛則寧嘀嘀咕咕。
“少打岔,你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和瑭王殿下又鬨矛盾了,我怎麼聽說這幾日他陪著一位小娘子遊湖吃茶的。”蘇氏賬本也看不下去了,把冊子一合,算盤一推,就走了過來,坐在美人塌上,拍了拍盛則寧的背。
“你起來好好說話!”
盛則寧這幾日沒有出府,哪裡知道自己與封硯出了什麼事情。
但是她的的確確沒有鬨什麼幺蛾子,也不可能惹到封硯忽然就‘見異思遷’了吧!
不過關於這位小娘子,盛則寧也是聽見了一些風聲。
主要吧,上京城的小報實在神通廣大,什麼犄角旮旯裡發生的事它都能給你扒拉出來。
畢竟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就全靠它豐富了,也難怪銷量一直很不錯。
說回那和封硯成雙成對出入上京城的小娘子,出身名門世家的琅琊王氏,正是那日趙閒庭跟她提起的那位小娘子。
思來想去,也覺得有些晦氣。
封硯都沒有陪過她遊湖吃茶,他現在卻肯陪這王娘子。
原來有些事情並不是他不會,而是他不想啊。
不是他不懂這些風花雪月的把戲,而是她不值得耗費那些玩樂的時間。
“瑭王殿下可有跟你說什麼?”蘇氏心裡也有些急躁,外麵的風聲讓她感到有了危機,偏生自己女兒像個爛泥一樣扶不起來。
“沒有,沒說什麼。”盛則寧啃著桃子,聲音都含糊不清。
如果要徹底分開,也該體麵告彆。
“姑娘、姑娘!判了!判了!”竹喜喜悅的聲音在母女兩沉默的對峙中顯得尤為突兀。
蘇氏惱道:“這麼吵吵,出了什麼事了。”
竹喜是有些得意忘形,這才在蘇氏屋中失了禮數,一張臉又是狂喜又是羞愧,十分彆扭。
“見過大娘子。”
盛則寧坐起身,貼心給她解圍,“什麼判了?”
竹喜看見蘇氏臉上不喜,但是也沒有阻止她回話,就脆生生道:“姑娘,是那管修全的事,已經判了。”
盛則寧一愣,把管修全送進南衙大牢本就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她以為憑他官生子的身份地位,頂多會被象征性地關上一關,等外頭風平浪靜了,肯定又能全須全尾地被撈出來。
狎.妓一事說重也重,說不重也不重。
重在法理不容,不重在於男人們心領神會的‘人之常情’。
“判了什麼?”
“判了二十年不得科考,還要去青蓮觀刷牆修繕,乾苦力!”
對於他們這樣的官生子,斷了科舉路,無疑就是斷了一條生路。
歡喜之餘,盛則寧又懷疑納悶起來。
“怎麼會判得這麼重?”
“你們在說誰的事?”
蘇氏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還沒抓住盛則寧好好盤問,剛剛還懶洋洋的小娘子一下就靈活百倍地從美人塌上一躍而起,抓住竹喜的手就往外跑。
“娘,我出門去啦!”
蘇氏氣急敗壞地在後麵追了幾步,“你去哪?”
盛則寧早跑出了院子,看不見人影。
*
柳娘子經由謝朝宗那一嚇,這幾日身子都有些不爽利,喝著藥在客棧裡養病。
盛則寧想去跟她分享管修文被重罰的好消息,也沒來得及先派人招呼一聲就帶著竹喜找了過去。
節慶的氛圍淡去不少,街上的行人卻依舊很多。
車馬駢闐,攘攘熙熙。
馬車在離客棧一條街的地方就行駛不動了,盛則寧和竹喜下了馬車,步行過去。
隔著喧囂的人群,她竟然一偏眼就看見了封硯。
這本不該是他休沐的時候,卻身著一身灰青色圓領直裰,頭帶玉釵,如蘭芝玉樹一樣挺立在人群之中。
旁邊有一位衣著素雅的小娘子正在彎腰在鋪子上揀拾釵子,末了在頭上比劃了一下,抬頭笑吟吟地同封硯說話。
封硯仔細聆聽小娘子的話,輕輕頷首,就在眸光抬起的那瞬間,不經意間,就這麼撞進了盛則寧的視線裡。
盛則寧都怔了下,眼睛倏然下垂,就好像從來沒有往那個方向看過一眼。
“姑娘,那邊是不是瑭王殿下?”竹喜這時候才看見,正踮腳張望,盛則寧拽著她的手,小聲道:“快走!”
可她卻也沒能走動,另一邊的手腕叫人從後麵拉住了,她才邁出去的步子反倒成了倒作用,一下被人拽著往後跌去。
“去哪呀?”謝朝宗輕快的笑音從後麵傳了過來。
“謝、謝朝宗!”
盛則寧好不容易站穩,掙了幾下手,卻沒能掙開。
“不必謝。”謝朝宗笑道,故意叫道:“寧寧。”
“謝郎君!你、你……”竹喜想衝上來。
謝朝宗身後的護衛上前把竹喜拖住。
“……你放開竹喜,放開我!”盛則寧氣極,但謝朝宗非但沒有鬆手,還把腦袋伸了過來,就矮在她肩膀高度的位置,往一邊看去。
“寧寧剛剛一直在看那邊,看什麼呢?”
盛則寧咬著唇不想理睬他,把腦袋往另一個方向努力撇了過去。
“不關你事。”
“玳瑁木釵子,看著挺不錯,走吧,你也去挑一個,當我給你的見麵禮。”謝朝宗輕快地哼著調兒,“禮尚往來,你送我一鞭子,我送你一釵子,這才是正理。”
聽著謝朝宗的歪理,盛則寧氣得險些提不上來。
“我不去!”
但是謝朝宗是什麼人,一個蠻橫無理又一意孤行的人。
盛則寧的那點力氣在他手裡,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她隻能以一種狼狽和委屈的姿態,被生生拽到封硯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