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哄人(1 / 2)

月圓仲秋。

這是新帝即位以來第一個節日,宮中上下,無不儘心儘力地準備。

太上皇身子不適,宮宴也不宜大辦,往常那些滿天絢爛的煙花場麵就不用想了,隻是花樣繁多的宮燈還是少不了,便成了年輕小娘子們進宮的想頭。

民間的花燈雖然有趣,卻難及得上宮燈的精巧、昂貴。

更重要的是,宮中賞賜,無論多少,都是一種榮耀,也可反應出家族當下受寵的程度。

若是皇帝偏愛,自然會賜最好的。

所以每年為了搶宮燈,小娘子們爭破了頭。

“我聽說燈彩司的掌司今年就隻出手做了一隻宮燈,他的手藝最好不過了,就不知道哪一隻是他做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聽說過那宮燈外罩紗用的是三年才一匹的香沉鮫紗,燈骨用的竟是犀角齒打磨,頂上有玲瓏球……六麵形如花瓣,極為輕巧,燃上一隻蠟燭,熱風就會把花瓣吹開,就像是一朵花開,實在太妙了。”

“你們說的天上僅有地上絕無也有什麼用……左右也落不到你我手上。”

“反正今年也不會落在謝三手上……”幾個小娘子湊在一堆,都順著一個方向看了過去。

遠處有一行人經過,走在最中央的小娘子正是謝府的掌珠,謝朝萱。

當初宸王還備受聖寵的時候,這個謝三巴不得在宮裡橫著走,宸王也肯為了哄她,都把最好的搶來給她,自然惹來不少人又嫉又恨。

現在宸王勢微,要不是王太妃在太上皇心裡還有那麼一點位置,他早就給趕出上京城了。

謝府老奸巨猾,本來一麵倒向宸王,卻在關鍵時刻忽然又抽身而出,棄舊主不顧,這才沒受到這次奪嫡之變的影響,依擁一席之位。

所以這一次,他們謝家才能出現在中秋宮宴上,就仿佛從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哼,那又如何,她現在可是狗都嫌,聽說竟還當著宸王的麵飲藥打落了腹中胎兒,好狠毒的女人,那是宸王的孩子,皇家骨肉,就不知道為何沒有人懲她!”

她們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駁了她一句:

“就因為他是宸王,謝三姑娘就一定要為他生下孩子?”

“那是自然……”被人嗆聲的小娘子不服氣轉過身,正想開口再說,卻在清來人模樣的時候,愣了一愣。

因為站在她們身後的人是盛則寧。

這兩年裡她們或多或少也像剛剛說謝三一般奚落過這位盛三姑娘,看她做儘無用功也換不來瑭王半分動容,可憐又可笑。

但如今瑭王已登位,盛家借東風勢起,她的身份水漲船高,高不可攀。

就不好再像以前一樣對她冷嘲熱諷。

“是盛三……她怎麼也來了……”

“廢話,她爹現在是一品國公,連席位都僅次國親,為何不能來……”

身後幾個小娘子默不作聲退後了半步,顯然不想受這池魚之殃,如此就很不厚道地凸出剛剛說謝三壞話的那小娘子。

那小娘子也是不甘示弱,把手環在胸前,“哼,還不是看見宸王無望,要跟他劃清界限,如此捧高踩低,盛三姑娘何必還要為她說話。”

盛則寧對她們口裡說的那事也知道一一,雖然從前她與謝朝萱不熟,可是卻也清楚她是個敢愛敢恨的性子,而且宸王那些事的確對她很不厚道,可是世人總是習慣把錯歸到小娘子身上去,而忽視了真正做錯的人,這讓她感到痛心。

“即便宸王沒有落勢,謝三姑娘也不會為一個負心人生下孩子,她這樣的性子,我倒是欽佩的緊,你們以後莫要再非議她。”

麵前的人還是一臉不屑,可能礙於盛則寧現在身份不一樣了,才沒有當場和她嗆起來。

盛則寧不管她聽不聽的進去,繼續道:“願意與不願意,應當由她自己做主,旁人管不著,我也希望有一天,我們小娘子能為自己的身體、為自己的前程做主,而不是處處被人左右。”

若真有那一天,就不會有小娘子不願為自己不愛的人生下孩子,還要被人在身後指責。

“姑娘,就快開宴了,不好再耽擱下去。”竹喜怕盛則寧勢單力薄,給她們幾個欺負,看對方臉色不好就勸盛則寧要走。

盛則寧也不想在皇宮裡生事,辭彆她們,先行一步。

她不知道,等她走開後,後邊的小娘子還是沒忍住議論起她的事。

“神氣什麼,都說官家這麼久都沒有向盛家下旨,她肯定是嫁不進宮裡了,說不定背地裡心急如焚,還來管人家的閒事。”

“就是說啊,都已經拖了這麼長時間,八成沒有下文了,就不知道官家那樣的人究竟會喜歡什麼樣的小娘子……”

不過連盛則寧這樣的顏色都入不了官家的眼,這個問題就把所有人都難住了。

他們這官家的心比太上皇的難猜多了。

*

中秋宮宴特選在了香遠堂。

香遠堂就建在曳池邊上,雖然已到了秋日,可水裡還有晚蓮盛開。

清幽的香氣被夜風送來,讓人神清氣爽。

坐席分為兩列,按地位高低由近至遠。

在最前麵最顯目的地方有一高台,為皇帝所用。

當今的官家還沒後妃,台上就空落落的,隻擺放著一張桌幾。

兩邊的銅鶴燭台頂著數十隻蠟燭,將台子照的明晃晃,所有人都能看見那處至尊卻清冷的位置。

開宴的時間到,眾人都按部就班各自入席,不多會就有太監傳話,“官家到——”

所有人站起來恭迎皇帝。

封硯穿著紅色衫袍,腰係金犀玉帶,從三步高台的左側入席,

身形挺拔,姿態從容,並沒有因為忽然成為皇帝而有半分拘謹,就好像他天生就該是皇帝一樣。

那些想要欺他年紀小資曆淺的大官都難從他手裡討什麼好處。

這個官家,心思沉。

遇事他能忍,出手卻毫不手軟,每每都是抓住七寸,置於死地。

雖然才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一些不安分的朝臣已經給他整治的灰頭土臉,更可氣的是,這位官家即便生著病,也沒閒著,讓他們苦不堪言。

“官家萬安。”

盛則寧隨著眾人一道,對皇帝行禮。

這次她本想著稱病不來,可是不知道誰人提前透了風聲出去,宮裡的太醫竟然就上了門,同行而來的太監伶俐地傳達了皇帝的意思。

“官家想到三姑娘生病都是宮裡照顧不周的緣故,心下愧疚,寢食難安,特命這位張太醫專心為姑娘調養身體,等身子大好了再回去。”

她本就沒有病,如何敢讓太醫為她診治!

所以,便隻能來了。

宮宴她大大小小也參加過數次,其實沒有多大差彆,就連中秋宮宴的流程她都記得差不多,等群臣參拜完畢,接下來就是皇帝例行說幾句話,緊接著就是賞下宮中特製作的月餅。

月餅上會特意設計一些與節日有關的圖案,比如月亮、嫦娥、玉兔等。

宮人在各人麵前的桌上放下食匣,取出裡麵的月餅。

盛則寧看了一眼。

這餅上麵的圖案好怪,第一眼她還沒認出是什麼來,她捏著月餅轉了一圈,才看清楚。

這餅上麵是花,而且都是芍藥花。

如此複雜的圖案印在比小孩巴掌小的月餅上著實為難人了,最主要這個也不應景啊。

盛則寧偷看其他桌的月餅,都是很尋常的圖案。

唯獨她這個……不尋常。

盛則寧抬起頭,正想去看一眼皇帝的方向,就正正好撞入封硯的視線,如此湊巧,就好像他一直在等著她抬頭望過來的那一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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