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有一豎起手指“噓”了一聲:“我們小點聲過去偷聽。”
江落注意到了他們的靠近。
掐住時機,江落哽咽道:“你不是說喜歡我嗎?為什麼現在又離開我了,我後悔拒絕你的告白了,池尤,我才明白,我也愛你啊。”
江落的哭聲動人,情感真摯。
周圍的寒氣微微一滯。
陸有一和葉尋驚呆在原地。
“求求你彆離開我,”江落低咽落淚,“我不相信你死了,我一定會找到殺害你的凶手,找到救你的方法……我一定會讓你回到我的身邊。”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陸有一和葉尋隻依稀聽到了開頭幾句,眼看著江落哭完了,他們兩個人連忙退了回去。
江落緩緩站起身,垂頭看著棺材裡的池尤。
在《惡鬼》中,炮灰殺死池尤的過程莫名其妙,池尤化鬼後更是和尋常的厲鬼並不一樣。其他的厲鬼是魂魄完整,全手全腳,但池尤的靈魂卻被截成了好幾塊。
他靈魂殘缺,猶如人類沒有四肢和頭顱,沒有耳舌與鼻根。
不完整的靈魂無法被招魂,無法表達心中所想或者怨恨。正因為這樣,池尤的怨氣才會衝天,他的厲鬼氣息吸引到了文裡的天師馮厲,在馮厲的幫助下,池尤才得以修煉報複原身。
江落穿來的時機雖然不好,但所幸離被報複的劇情還有一段時間。
他如今就是在仗著死人不能開口說話,不能被招魂說出殺人凶手是他,借此來洗白自己。
如果隻是為了挑起池尤這瘋子的興趣,他敢保證,一個暗戀池尤的人不一定會讓池尤升起興趣,但一個說池尤暗戀自己的人,絕對會讓惡鬼也覺得有趣。
更重要的是,池尤暗戀他,隻要讓活人相信這個理由,那麼即便池尤來殺他,在旁人的眼裡也不是仇殺,而是因為池尤太愛江落才想殺他。
活人會因此保護江落這個無辜者,江落至少爭取到了一個活下去變強的時間差。
而陸有一和葉尋是徹底懵了。
他們倆麵麵相覷,陸有一不敢置信地喃喃:“葉尋,你說他是不是在耍我們?”
葉尋淡淡道:“他耍我們有什麼意義?而且他都沒有看到我們。”
想了想,葉尋又補充道:“江落又蠢又壞,不在葬禮上笑出來就算好了,你覺得他會故意哭得那麼慘?”
陸有一猛地抹把臉,“但你覺得可能嗎?池尤哥跟江落表白?”他伸手指了指江落,不可置信道,“你覺得池尤哥會看上這麼個……”
看著江落哭過之後顯得更加漂亮的臉孔,陸有一的話噎在了嗓子裡,默默放下手指,“……他們什麼時候搞上的。”
葉尋:“他剛剛說曾經拒絕過池尤的表白,陸有一,江落和池尤鬨矛盾的事情是什麼時候?”
“一個多月前,”陸有一被帶得開始相信江落的話了,他主動腦補上細節,“怪不得啊,這一個月來江落私底下不知道罵了池尤哥多少次,還想要詛咒池尤哥,沒準就是因為池尤哥跟江落告了白,江落就惱羞成怒了。現在池尤哥死了,他又後悔了,明白自己其實也喜歡上了池尤……真他媽狗血。”
說著狗血,陸有一卻眼裡閃著淚花,他熟練地抽著鼻涕擦著眼淚,“葉尋,這太虐了。”
陸有一是個看惡俗偶像劇都會哭得稀裡嘩啦的人,葉尋對他的表現見怪不怪,反而對江落和池尤的八卦很感興趣,“他剛剛說他要找到凶手,還要讓池尤回到他身邊。”
陸有一悚然,“他也要招魂?”
在他們說話的功夫,江落已經穿過人群,走到了陸有一和葉尋的麵前。
陸有一和葉尋複雜地看著他,根本沒想過江落在演戲的可能。
演戲乾啥?有什麼意義?
隻要把池尤哥的魂兒招來一問就能知道的事,沒人覺得江落會在這種事上撒謊。
陸有一按捺不住地問:“江落,你也要招魂?”
江落緩緩點頭,“我要招魂。”
陸有一和葉尋對視了一眼。
敢招魂,就證明了他並不心虛,說的也不是假話。
陸有一其實和池尤並不熟悉,或者說,在這裡參加葬禮的每個人,都對池尤並不熟悉。
池尤明明待人和藹可親,但身邊卻從來沒有過於親密的人。陸有一對池尤大多是崇拜和敬仰,明白江落不是殺死池尤的凶手,反而有可能是池尤喜歡的人後,他對江落的態度一下子緩和了起來。
隻是剛剛還粗暴地對待過江落,這會難免有些彆扭。陸有一悶悶道:“原來凶手真的不是你,對不起,之前是我誤會你了。你放心,等池尤哥頭七一到,咱們就能知道凶手是誰了。”
江落含淚道謝。
他心想,真不好意思,你池尤哥的靈魂頭七是招不回來的。
江落回頭看了最後一眼棺材,道:“我們不是要去解決129酒店的委托嗎?現在就去吧。”
他們三個人都是白樺大學自然科學與社會研究專業01班的學生。
這個專業隻為玄學人設立,普通人並不知道這個專業的存在。專業隻有一個班,班裡一共有八個學生。
這次能出校,也是因為他們要去解決委托賺取學分,特意抽出時間來祭拜池尤。
江落迫不及待地想見識一下新世界的非自然事件,某種緊迫感也追趕著他讓他想要趕快變得強大起來,“我以前太不知道上進,有點進步就沾沾自喜,現在想要給池尤報仇,才知道我這點東西算不上什麼……”
他順便給自己的性格改變找了個借口,“我要變強為池尤報仇,從129酒店開始,我要告彆以前的自己。”
陸有一就欣賞這樣勇往直前的人,他一下子熱血上頭,拍上江落的肩膀:“好兄弟,就該這麼做!”
葉尋揪揪兔子耳朵,用看浪子回頭的眼神看著江落,“從現在開始改變,你還不算晚。”
江落勉強一笑,“不,已經晚了。”
三個人原地惆悵了一會兒,低調地從人群中走出去。
等出門的時候,門口處一個大腹便便的老男人突然伸手往江落身上摸去,陸有一背後長眼似地拉著江落一躲,狐疑:“你乾嘛呢?”
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人中短窄,晦滯晦暗,一副腎臟精氣虧損的縱欲之相,他目光閃躲,“我沒乾什麼。”
江落在陸有一身後,眯著眼看著他。
葉尋抱著玩偶兔子,突然低頭靠近兔子嘴巴,“什麼,你說這個人筋不束骨、脈不製肉,呈‘鬼躁’之相,不久後就有殺身之禍?”
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一僵,“你胡說什麼!”
他還想破口大罵,但對上葉尋的眼睛後,其他的話怎麼也不敢說出來了。葉尋的眼睛黑得不見光,一時間竟讓老男人渾身發毛,他有種直覺,這個人說的話都是真的,他真的會有殺身之禍。
陸有一罵罵咧咧地推著江落走人,葉尋悠悠跟上,慢吞吞地道:“哦,原來小粉你看錯了啊。這個人隻是山根有黑霧繚繞,會有災禍厄運纏身啊。”
老男人長舒一口氣,回過神來,才發覺雙腿發軟了。
出了門,江落道:“葉尋,沒想到你會這麼維護我。”
葉尋慢吞吞道:“也不用這麼感謝,但如果你願意說一說你和池尤之間的故事,我會很樂意聽。”
陸有一眼睛一亮,轉頭盯著江落。
江落沉思了一會,手指繞著黑發,迅速拚接完各種偶像劇、的劇情後,開始躍躍欲試。
他仰頭看著陰沉沉的天空,歎了一口氣,眼裡寫滿了纏綿悱惻的複雜,“那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池尤他……其實對我情根深種。”
他們吃完飯後,又買了一份鮮花餅帶回去送給同伴。
酒店樓下來來往往都是學生,江落和陸有一從小門進去,就見到一群學生正一聲不吭地站在大廳裡,個個跟見到老師似的緊張。
人群最裡麵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這個狐仙供奉台是閩南哪個學校的學生搭起來的?撤下去。”
陸有一低聲道:“閩南有供狐仙的風俗。”
一個學生麵紅耳赤地站出來,“馮先生,這是我供奉的。但我是在自己的房間裡單獨供奉的,為什麼要撤下去?”
“你壞了規矩,”馮厲淡淡道,“你既然知道怎麼供奉狐仙,為什麼不看看這裡適不適合供奉。”
馮厲的語氣並不嚴厲,卻讓人渾身繃緊了皮,不敢與他對視。
江落和陸有一躲在人群後麵看著熱鬨,馮厲和其他幾位評委老師似乎是在一間間檢查學生們的房間。學生們心驚膽跳,生怕自己被查出了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