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突然笑了笑,“在一個夢境裡,我和他站在高樓上,他對我說隻要跳下去就能解脫,以後的人生再也沒有煩惱。”
他說完後往周圍一看,愣住,“你們表情怎麼這麼難看。”
“惡鬼就是惡鬼,即便是池尤變成了惡鬼也是這幅德行。”卓仲秋沉聲道。
葛祝皺眉道:“十八層夢,這也……”
“不就是下殺手的意思,”卓仲秋嗤笑一聲,“解脫煩惱,忘掉憂愁?仍然是這一套。什麼狗屎玩意,我原本以為池尤還有救,現在看起來,他已經冥頑不靈了。十八場夢,意誌稍微不堅定的都他媽醒不過來了,你看那場突然起來的火,江落再晚醒一步,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隻怕是要長睡不醒了。
卓仲秋罵罵咧咧,突然站起身,銳利目光凝視江落,“你最好清醒點。”
江落道:“我不能阻止他來找我。”
這一句話聽在眾人的耳朵裡卻像是狡辯,一個學玄學的,在被惡鬼拉入夢中之後難道不知道破解的辦法嗎?這就像一個不讓她早戀她偏要早戀的無知少女,一腳邁入人渣的旋渦,撒謊也不撒得專業一點。
葉尋淡淡補充道:“江落學分才三分。”
“……”
窒息的沉默感襲來。
葉尋補充道:“池尤死之後,他連一些最基本的東西都不放在心上了。讓他見到池尤之後破解夢境?他能及時醒來就算不錯。”
匡正搖搖頭道:“這樣不行。”
數道恨鐵不成鋼的目光向江落投來,聞人連試探道:“江落,你在夢裡見到池尤時,你覺得快樂嗎?”
江落扯起笑,“快樂,快樂極了。”
“但你們放心,我不會這麼快跟他走的,”江落笑了笑,“我說過了,我會給池尤報仇,找出害死他的殺人凶手。”
“我要變強,”江落喃喃,緩緩張開手,低頭看著掌心,“沒有能力,就什麼也做不了。”
先前逼迫他變強的緊迫感越演越烈,糅雜了江落雄雄的怒火。
江落重新攥緊了手。
他也很想讓池尤嘗一嘗,一夜死亡十八次的滋味。
江落不耽誤一秒,吃完飯後就和同學們去上課。
自然科學與社會研究專業的課程分了良多的種類,大體為山、醫、命、卜、相。今天上午的就是符籙課。
江落在腦子裡翻了翻原主的記憶,成功沒有翻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符籙課的老師是位老先生,同樣穿著道袍,看起來就嚴肅非常,瞧著不易於接近。
江落坐在原主的位置上,桌上早已擺好了寫符的材料。黃紙、紅紙、毛筆、墨汁、硯台、法印。
墨汁中應當加了些驅邪除祟的藥材,透著股藥香味,毛筆上刻著古老的符咒雕刻,瞧著都有些年份。
人已到齊,老先生道:“今日來學習的符咒並不容易,有一半人可成老朽便心滿意足,若是感覺吃力,不可強行寫下去,要及時斷筆自保,你們可懂?”
葛祝道:“老先生,我們懂的,您請吧。”
老先生沉心靜氣,嘴裡念念不絕,依次將畫符前的咒術念完之後,凝神放於筆尖,一氣嗬成在黃符上畫下。
一張符籙畫完之後,老先生的臉上已經出現了隱隱汗意。他放下毛筆,長舒一口氣。江落竟然看到符紙上方有淡色金光一閃而過,再一細看,符紙上方行文流暢漂亮,字跡仿若鮮活,潛龍伏虎,靈氣淡淡從其中溢出。
江落第一次見人寫符,難免會感到陌生,可神奇的是,他竟然沒看幾眼就記住了這道符文。
旁邊的陸有一愁眉苦臉道:“這道鎮壓符怎麼這麼難,我肯定是畫不出來的。”
江落轉頭問道:“鎮壓符?”
“符籙的種類多種多樣,分為鎮壓符、請召符、醫治符等,這就是道鎮壓符,可以驅魔鎮邪。”
江落笑容加深,“有意思。”
要是能鎮池尤就好了。
“有意思也沒用,我們又寫不出來,”陸有一歎氣道,“製作符籙要行炁,可一個人的炁十分有限。像這樣符文複雜且效用強大的符籙,絕大部分人寫到一半就已用完了炁,再強行寫下去,隻會傷了自己。”
但江落總有種他可以輕輕鬆鬆畫出來的感覺,聽完了陸有一的話後,他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要是用完了炁,強行寫下去會怎麼樣?”
陸有一認真回答道:“大概會岔氣吧。”
江落:“……”
他無語地回到座位上,提筆,凝神靜氣。
江落將毛筆放在黃符上方,想學著老先生的樣子念咒,可是遺憾的是,他一個咒也不會念。
於是重新放下筆,打開符籙書籍,一一比對後找到了要念的咒語,他囫圇吞棗念了幾遍,在學生中巡視的老先生瞧見了他這裡的動靜,忍不住搖頭歎氣,恨鐵不成鋼道:“孺子不可教也。”
葛祝側頭看了一眼江落,也忍不住歎了口氣,索性上前,打算指點指點江落怎麼寫符。
江落正好放下了書,他念熟了咒語,正要再次拿起筆,突然想到,畫符要提炁,這個炁又是什麼東西?
坐在江落左邊的外國人塞廖爾也在愁眉苦臉,抓筷子一樣生疏地抓著毛筆,還把臉上糊得到處都是墨水。瞧見江落僵在桌前後,他朝著江落露出一個大大的缺心眼的笑,口音濃重地安慰道:“你還好,嗎?沒關係,我也不會,大家都不會。”
江落卻不甘心不會。
他總要有一些手段來強大自己,來對付池尤。
像是昨晚那樣毫無反抗力的經曆,他再也不想經曆一次。
強烈的怒火和不甘從心底湧起,江落深吸口氣,索性不再探究如何提炁,毫不猶豫落下了筆鋒。
第一筆起,江落的全副身心就投入了符籙之中。這道鎮壓符的每一處抖筆、藏鋒竟然嫻熟在他心中,江落全心貫注,中間沒有錯亂和停頓,竟然一筆畫到了尾。
但江落寫完之後,就覺得不太對勁。老先生寫完一張符之後都已微微冒汗,但他寫完了之後卻神清氣爽,就像是隨手畫了一個圖紙一般簡單。
實話實說,比起圖紙來,這道符文的圖案還不算多難。
江落琢磨著自己這是失敗了,放下筆抬頭一看,葛祝卻站在他的桌前,死死地盯著桌上的符紙,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
“江、江落,”他顫顫巍巍地道,“你、你賣、賣符嗎?”
陸有一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幾天天天在罵池尤,我還以為你是在嫉妒他。”
江落心道,可不就是嫉妒嗎。
原主嫉妒池尤的天賦,池尤又不是真的溫柔善良,下課後就笑眯眯地折騰原主,明麵上說是補課,實則不動聲色地在原主麵前展露他的天賦。原主沒有能力但卻心高氣傲,心胸又格外狹隘,看著自己怎麼也學不會的東西輕而易舉地被池尤輕鬆做出來,精神日益扭曲之下,更是恨上了池尤。
江落苦笑著搖搖頭,“現在回想起來,我真想回到那個時候。”
話音剛落,一股陰風猛然襲向了窗口,疾風如利劍般從玻璃窗外呼嘯而過。江落一怔,抬起手一看,白皙的小臂上,已經本能地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