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2 / 2)

陸長纓冷聲說道,居高臨下的看著張秋菊,又掃了眼她身後的男人。

“你是誰,找她乾嘛?”

張秋菊心裡一個咯噔,剛說房子沒主人,現在總不是主人來了吧?不過,這房子的主人以前可是個大走資派,如果主人回來了,那也是個走資派。

她轉了下眼睛,伸手攔著自己的男人,對陸長纓說道:“你來找她乾嘛?你不會是那大走資派的後代吧?我告訴你啊,走資派可是要送出去接受批評教育的,不允許住在這麼好的房子裡。”

陸長纓垂眸看著麵上儘是貪婪算計的女人,“我是或者不是,跟你有什麼關係。至少這房子,我能住得,你卻住不了。”

張秋菊氣不打一處來,她身份好得很,祖上幾代都是貧農呢。屋裡頭那老不死的是走資派家裡伺候人的,曾經伺候過那麼大的走資派,要不是她身份好,這房子早被彆人搶了。還輪得到裡頭那位一直守著?當初她就是看中了這麼好的房子,以為嫁過來能進城做個城裡人,才跟自己男人結婚的。誰知道結婚這男人反倒是帶著自己一直住在鄉下,城裡這麼大的房子愣是住不進來。

能住進大房子都快成了她的執念,半路出現個攔路虎,她可不允許這房子真落到什麼狗屁主人身上。

“你想得美,這房子要不是我,早就被收繳了,還輪得到你回來?我告訴你,要麼,你就把房子給我,要麼我就去舉報你,像你這樣大走資派的後人,一定要送到農場去改造。”

她指著陸長纓的鼻子,臉上的表情都是扭曲的。

她身後的丈夫看著陸長纓臉色越來越黑,心下一抖,趕緊拉了拉自家婆娘。

真是個不長眼的,也不看看對方多大的個子,一巴掌能給你掀到天邊去了。

就在陸長纓忍不住伸手摸自己腰間的時候,房子那扇大門被人打開了,從裡麵走出來位拄著拐杖頭發花白,穿著一身樸素藍袍的老婦人,對方眯著眼睛,似乎是看不大清。

“吵吵什麼呢?你們倆要是吵架就給我滾回去吵,彆在院子裡擾了我清淨。”

婦人雖說看著老態龍鐘,可氣勢卻不小。張秋菊身體一抖,彆看她背後一口一個老不死的,實際上卻怕自己這位婆婆怕的要死,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都住不進房子裡。

人一出來,她就不敢吭聲了,隻恨恨的瞪了眼陸長纓,“這房子你想都不要想,不想被舉報的話就老老實實的。”

說完,她就扯著自己男人的胳膊,趕緊繞過陸長纓溜了。

老婦人站在門口,眯著眼睛看向陸長纓的方向,“這位後生,你是?”

“巧姐,是巧奶奶嗎?我姓陸,是傅雪華的曾孫。”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原因太過離奇了,對方又是一位年紀這麼大的老人,所以陸長纓編造了個身份,以自己親媽曾孫的名義出現。

“小,小姐的曾孫?”老婦人表情驚愕極了。但很快,她就緩和了下表情,朝陸長纓招招手,“孩子,你過來了。”

陸長纓依言上前,這位巧姨的母親一直是在他媽身邊服侍,後來她也跟著服侍他媽,比他大不了幾歲。後來他媽過世,巧姨就回了海城,說是替他守著這棟房子生活。

算下來,對方已經六十多,快七十了。

馮巧巧仔細的看了看麵前高壯的男人,漸漸的沒什麼神采的眼睛裡濕潤了起來,她抖著手,碰了碰陸長纓的臉,哽咽著說道:“像,真像,跟你曾奶奶真像。”

陸長纓抿了抿唇,彆人都說他像他爸,實際上,他更像他媽多一些,他媽本人就是英氣的長相,隻是在他臉上更為粗獷一些。

“孩子,快進來,跟我說說,你怎麼找到這來的,你爺爺當年,不是沒了嗎?”

馮巧巧趕緊把陸長纓叫進屋,屋裡麵還保留得好好的,西洋瓷瓶,水晶吊燈,包括牆上的油畫。甚至連沙發上的毯子,都很有當年的感覺。

他被巧姨按在沙發上坐下,然後又看到對方著急的過去倒茶,隻是顯然對方生活並不大好,抖著手倒了好一會,才倒出一點點茶葉來。

“許久沒喝茶了,我小時候經常陪小姐坐在院子裡,喝著紅茶,吃著小點心,那會小姐總怕我不夠吃,老是讓廚房多做一些。還怕我媽會罵我,讓我帶到房間去藏著,偷偷的吃。”

馮巧巧端著茶杯過來,邊走邊說,陸長纓站起來雙手接過。

“當年你爺爺沒了,也沒聽說還留了孩子。”她坐下來,再看向陸長纓的眼神中帶著淡淡的審視。

陸長纓將茶杯放下,一本正經的說著來時就想好的說辭,“我爺爺當年有一位情人,就是我奶奶,是我爺爺沒了之後才發現有我的。據我奶奶說,當我曾爺爺人不好,她擔心把我送回去我活不了,就偷偷的養著我。我爺爺把這邊房子的事也告訴了我奶奶,年初奶奶沒了,才告訴我這邊有一套我曾奶奶留下來的房子。”

馮巧巧眼中的審視漸漸散去,隻是在聽說這位小姐後人是情人所生的時候,沒忍住恨恨的敲了一下拐杖。

“小少爺他怎麼能有情人呢?小姐她是怎麼沒的,他忘了嗎?果然,跟他爹一個樣,是個沒良心的。明明小時候還是個挺可愛的孩子,就是鬨騰了一點。”

陸長纓輕咳一聲,麵不改色心不跳的說道:“如果不會爺爺有了我奶奶,也不會有我,那傅家就真的沒有後人了。”

馮巧巧歎了口氣,“也是,我倒不是說你奶奶不好,隻是當初你爺爺有未婚妻。當年我還經常去你爺爺未婚妻開的酒樓吃飯,是一個很爽利漂亮的女子。不過,也沒有這個緣分就是了。”

說完,她突然咳了起來,並且接二連三一點都停不下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讓老人蜷縮了起來,臉都難受得漲紅了。

陸長纓快步走到老人身邊,將茶杯端到對方麵前,“巧奶奶,您怎麼了?”

老人伸手擺了擺,掏出手帕捂著嘴,又咳了幾聲才漸漸停歇。隻歇下來後,就仿佛脫了力一般,歪歪的靠在沙發上,輕輕喘著氣。

陸長纓看了眼對方的手帕,上麵帶著血跡。

“是嘮病,沒法治了,還好你在我走之前過來了,不然這房子可就永遠都等不到主人了。”

“有藥嗎?上醫院治,肯定有辦法的。”

陸長纓肯定的說道,無論是她以前伺候自己母親的情誼,還是這麼多年都守著這棟房子的堅持,他都沒辦法看著對方因為嘮病沒了。

“哪有錢上醫院啊,這病吃藥也是個無底洞,我年紀也大了,你來了就把房子給你,我安安心心到下麵找我媽再去看看小姐,還得去罵小少爺。”

馮巧巧看著琉璃窗台,她自小就在這房子裡長大,跟著小姐去了北方,小姐沒了以後又帶著對方的骨灰回來。這雖然不是她的房子,可她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還是有感情的。她以前一直覺得自己是在空等,明知道小少爺沒了,傅家哪裡還有什麼後人。

誰知道,她居然等到了。

她收回視線,看著陸長纓隱忍的臉色,眼眸越發的柔和,“我現在啊,也不想上醫院,也不想吃藥,就想吃廖家酒樓做的脆皮銀魚和清湯豆腐花。你不知道吧,我是蘇城人,你爺爺那位未婚妻,每個月月末,就會在門口派送清湯豆腐花,那口味,跟我娘在我小時候帶我回蘇城吃過的一模一樣,我還記得呢,熱騰騰的豆腐花,淋上他們酒樓自己做的醬油,再撒上蝦米和大蒜花,整條街都是端著碗吃豆腐花的人,那場麵,可太熱鬨了。隻可惜,她人走了,我就再也沒吃到了。”

陸長纓眨了眨眼睛,牙關處的肌肉抖動了下,他輕聲對麵前的老人說道:“那我讓人給您做了端過來,您嘗嘗,要還是那個味道的話,咱就上醫院治病怎麼樣?”

馮巧巧輕笑一聲,扯了扯嘴角,“那廖家酒樓都沒了,怎麼可能還有那味道,蘇城賣豆腐花的小販也都不讓賣了,這還上哪找去啊,彆折騰了。沒準等我下去了,能碰到你爺爺的未婚妻,那廖家小姐在下麵又開起了廖家酒樓,或許願意給我這位老食客盛上一碗呢!”

陸長纓站起來,高壯的身體將窗台都擋住了,他低頭看了眼側躺著的老人,沉聲說道:“您等等我,明早,明早肯定將清湯豆腐花和脆皮銀魚給您送過來。您吃了覺得味道對,那就隨我上醫院看病去。”

“傻孩子。”馮巧巧搖搖頭,再看向陸長纓的眼神中透著縱容,“行,你要真能找回來味道一樣的,我就隨你上醫院看病。”

陸長纓輕點了下頭,大跨步往外走去,身後的馮巧巧看著他的背影,露出懷念的表情來。

小少爺的孫子,長得還真跟他一模一樣。

廖清歡做完了晚飯,打發走了劉紅星和林香香,一個人在廚房裡燒著熱水,準備洗個澡的。

正打水的功夫,就看到牆上跳下來一個人。

隻見中午剛跟她山高水長,有緣再見的陸少帥從陰影處走出來,一臉沉重的看著她。

“廖小姐,可以麻煩你幫忙做一份清湯豆腐花和脆皮銀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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