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後一節課是美術課。
藝術樓位置偏僻,環湖而坐,樓後還有一片竹葉林,水汽迎風散開,算是學校夏季裡難得的一塊避暑聖地。
美術室裡沒開空調,前後門窗大開,能看到外頭風動林梢。
樓上不知哪個班在上音樂課,學的卻是《黃河大合唱》,把藝術樓周邊假山流水好不容易堆砌出來的意境氛圍碾了個稀巴爛。
溫雙沐拿著畫筆,時不時眯眼對照講台比劃兩筆,然後在畫紙上勾下線條,舉手投足像個蒞臨教學現場寫生的插畫大師。
陸京坐在講台的高腳凳上。
這個學期的美術課主教素描,美術老師上課後沒有從一貫的光影、幾何素描教起,而是讓大家自由發揮,水彩、顏料任意,首先建立對繪畫的興趣。
而陸京就是美術老師欽點的模特。
陸京想著能逃掉一次美術作業,便欣然同意了老師的拜托請求。
40分鐘的課,陸京視線百無聊賴地四處飄著,將班裡原本還有些麵生的臉孔都認了個全。
美術室兩邊的紗簾都斂到窗戶邊,但還是會隨著氣流浮動。
王承碩不知道把他畫成了什麼鬼樣,一個勁地在那兒邊畫邊笑。
陸京原本還想用眼神警告人兩下,奈何王承碩笑得太厲害,最後把他弄得連脾氣都懶得提起來。
看向另處,溫雙沐周邊的氛圍截然不同。
身板挺直,眉眼專注,拿畫筆的姿勢都充滿講究。
仿佛在複刻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整個人看起來專業的都叫人覺得有點距離感了。
陸京想,這才是一個對得起模特的畫手該有的樣子。
教學樓的下課鈴響起。
美術老師沒有拖堂的打算,任命陸京做課代表,讓大家課後把作品完成,由他統一收齊下周三前交到她辦公室。
陸京點頭應下,不著痕跡地抻了抻腳弓,舒展有些僵硬的筋骨。
美術老師想到什麼,又道:“噢對了,陸京你作業的話,隨便挑個班上同學當模特畫了交上來就行。”
原本以為自己逃掉作業的陸京:“……哦,好。”
意思就是半點福利不給,他這節課在台上白凹姿勢了唄。
陸京揉著脖子下去,到後麵座位找笑了一節課的王承碩算賬,打算跟人索賠一下肖像侵權費用。
在王承碩邊上停下,抽過他剛從畫架上取下的素描紙,啐人的話都到嘴邊了,等看清上麵的Q版圖像,又儘數憋了回去。
竟然畫的還挺好。
陸京將素描紙拍回王承碩懷裡:“看你笑得跟個變態一樣,還以為你在故意搞我。”
王承碩笑著咳嗽一聲,抬手在嘴邊擋了擋:“我那是在笑溫雙沐。”
“嗯?”
陸京偏眸看向另側。
王承碩與他一同看去,溫雙沐的素描紙還大咧地架在畫板上。
王承碩笑得連說話的音節都是破碎的:“是不是很牛逼。暴走漫畫!明明跟你的氣質半點不符,偏偏畫出了你的全部特質,簡直要了命了的像。”
陸京盯著溫雙沐的畫紙停頓兩秒,倏然低頭笑了一聲。
浮誇的線條,變形的體態,不知道該說她把他畫的五官靈動還是五官亂動。
但不得不承認,是有幾分神似,連他手腕上那條紅繩、以及有顆紅痣的細節都畫上去了。
虧他課上還以為她在醞釀什麼大作。
王承碩看陸京笑,一副不出所料地拍他肩膀:“是吧,這他媽怎麼忍得住。”
他說著收起美術書和畫紙,推陸京一把,道:“走了,去吃飯。”
陸京沒動,手臂越過過道,指向畫紙的一處,問溫雙沐道:“這是什麼?”
溫雙沐還在認真審視自己的作品,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
看向陸京手指的方向:“看不出來嗎?鳥。”
烏小漆非要她加隻鷺到畫裡,照著它做的那個金鷺徽章,還原了50%吧。
鳥?
陸京視線落到畫裡自己牽著鳥繩的手上。
遛鳥?
陸京突然有點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會是個隱藏黃.漫。
倒是一旁王承碩慧眼識珠:“啊——你畫的是鷺吧,這創意好啊。”
溫雙沐剛還被烏小漆吐槽畫醜,現在遇到個識貨的,頓時眼睛一亮,道了句“有眼光”,抬手就要與王承碩碰拳。
王承碩看她伸過來的拳頭有點驚,過了兩秒才緩慢地與她碰了碰。
陸京疑惑重複:“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