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林急忙坐起,媚眼圓睜,“夫人,這是何意?”,隨即又立刻反應過來,臉色漸漸暗淡,“夫人……這是要回陳留了嗎?”
沈瑤林其實早就知道玲瓏夫人不可能一輩子都留在洛陽。
齊恭帝窮奢極欲,暴行逆施,放著範陽、滎陽兩地的大災不去救,反而自己關起城門每天花天酒地,醉生夢死,早已失儘人心。
從各大世家紛紛從洛陽城搬出就可以知道,大齊王朝正隱隱欲墜。
這個時候沒有人願意與齊恭帝一起陪葬。
玲瓏夫人臉色複雜難言,抬起手輕輕的摸了一下沈瑤林的臉頰,半是欣慰半是憂傷,道:“我家雁奴真是冰雪聰明……”
“齊恭帝半月前上了一次朝,卻不是要討論兩地發水,如何安置災民,而是……”,玲瓏夫人嘴角微勾,似嘲似諷,“而是,他要求百官為他建鹿台……”
“他要他這鹿台藏儘天下美女、擁有天下奇珍、還有享用不儘的美酒珍饈……”
沈瑤林心神巨震,氣得臉色發白。
想到那個在她懷裡幾乎餓死的女童、想到來時那一路上如敗草般伏倒在官路兩邊的流民……沈瑤林心中宛如一把烈火在燒。
齊恭帝不肯放糧賑災、不肯開門納民也就算了,他現在還想要雪上加霜!
他每日在宮中與宮娥嘻戲,醉生夢死的時候,知不知道城外每時每刻、每分每秒會餓死多少人,知不知道這些餓死的人,在死前有多痛苦多絕望?!
“他怎麼敢……?!”,沈瑤林咬牙切齒。
“蠢笨如豕之人,他有什麼不敢?!”,玲瓏夫人不屑。
“皇命已經下發至各州郡,言若有延誤,讓各州郡官員提頭來見!”,玲瓏夫人說到這兒,媚眼微眯,“滎陽鄭家及範陽盧家借此皇命大肆搜刮民脂民膏……”
沈瑤林越聽越心驚,心已經止不住的往下墜去。
終於她聽到了她最擔心的事情,“滎陽、範陽兩地的百姓本就因水災而家破人亡,損失慘重,鄭家和盧家還要刮地三尺,終於激起了民變……”
“滎陽和範陽兩地的百姓……”
“反了……”
“他們殺進滎陽鄭家與範陽盧家,將兩家的財富席卷而空,又一路向洛陽城打來,誓要要推翻齊恭帝這個昏君。除了滎陽和範陽兩地反了之外,太原王氏也起兵了……還有蘭陵蕭氏……”
“如此轟轟烈烈的事兒,又如何能少得了我陳留袁氏呢?”
玲瓏夫人眼中戰意熊熊,當看到一臉雪白麵有驚恐之意的沈瑤林,又全都化為了一腔柔情,慈愛道:“所以,雁奴……洛陽城已經不安全了……”
“你可願意隨我回陳留袁家?”
這裡的你……自然是指沈氏一族。
玲瓏夫人自是知道沈氏這一年來的手筆。
三家選地,自是出自大公子沈瓊樹的手,可是,那一套稀奇古怪的種田手法,定是出自這個小丫頭之手。
沈氏一直在積蓄力量,幾年下來,已是非常可觀。
隻是,在玲瓏夫人眼裡,還遠遠不夠罷了。
而這洛陽城已經不安全了。
快則半年,少則一載,洛陽城必破,大齊必亡。
彆人她管不著,可是,雁奴……她著實放心不下,便想著帶雁奴一同返回陳留,將雁奴護在她的羽翼之下。
玲瓏夫人的拳拳愛護之心,沈瑤林如何能不知?
就是知道,沈瑤林才越發的難過。
亂世之中人命賤如荊草,薄如浮萍,今日還在身邊笑語晏晏的人,明天就不知道是否已黃泥銷骨?
“夫人,您一定要上戰場嗎?”
“戰場……不應該是他們男兒郎的事情嗎?”
沈瑤林心情沉重的依偎在玲瓏夫人香軟的懷裡,戀戀不舍的說。
“怎麼?雁奴是擔心戰場上刀槍無眼,傷了本夫人?!”,玲瓏夫人見沈瑤林情緒低落,故意調笑著。
“夫人……”
沈瑤林帶著鼻音,不依的將頭深埋在玲瓏夫人胸前的柔軟中。
她何止是擔心戰場上刀槍無眼?
她是擔心玲瓏夫人會步上命定的結局,丟了性命。
“雁奴,我既身為袁家女,那麼踏上戰場就是注定的事兒,我早有準備……再說,陳留袁家軍可有精兵十萬的虎狼之師,你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看到沈瑤林如幼獸般拚命的在她懷裡尋求安全感,玲瓏夫人的一顆心都要暖化了。
“可是,夫人……這天下隻會有一位帝王……”,其它的人無論是虎狼也好,是雄師也罷,都會被摧毀,化為齏粉。
袁家軍……終會灰飛煙滅的。
玲瓏夫人聽懂了沈瑤林的言下之意,替沈瑤林梳理長發的手微微一頓,媚眼微微悵然,“那就是袁家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