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奴,你累了,我知道……但也不要睡……好不好?”
風塵仆仆的楚北決身上的血色的鎧甲還帶著戰場硝煙的味道,他就那麼緊緊的握著沈瑤林的手,不停的與她說著話。
當瘟疫爆發的第一天,沈瑤林便帶著無憂一同進了這山穀。
這裡是沈瑤林給她和所有感染瘟疫之人所選的與世隔絕之地。
他不知道他的小狐狸當時會有多怕,可是,還要強忍著,安排一切事宜。
要消毒、要安撫眾人、要安排人員把守、要采買藥材……
本就是個病人,還要強撐著病體做這麼多的事情,直到她暈倒,再也醒不過來。
無憂說她的病情是所有病人中最重的。
無憂一身的醫術都用在了沈瑤林的身上。
如果未來幾天若是醒不過來……
所以,要在她的身邊不停的和她說話,將她喚醒……若是醒了,便可脫離危險……
“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想不想聽我娘的故事?”
“我娘是一個極美,性格又極好的女人。”
“她真的很善良,善良到看到受傷的小動物都會流淚的那種……不諳世事,天然純真。哪怕是生了我,也依舊如此。”
“可是,她的出身卻很差。”
“連庶族都不是。”
“隻是一個農戶家的女兒。”
“父親外出打獵,偶然遇到了她,一見鐘情。”
“父親很愛她。”
“知她性子純善柔弱,於是將她護在金屋之中,為她擋去一切風雨……父親認為自己是楚氏的家主,所以,一定能護得住她。”
“可是,父親誤算了人心。”
“楚氏夫人之位動人心,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都值得人去拚力一試。”
“當人的心裡淬滿毒汁之後,突然的迸發,沾上一點兒,便會取人性命……偏偏我母親又是那樣柔性的性子……”
“族老們借故調走了父親,他們沒有親自動手,隻是陳述了我母親出身的卑微與父親大業無助,告訴她,他們將另為我父親物色一位地位高貴、才貌雙全的貴女取代她的夫人之位……”
“雁奴,你敢相信嗎?”
“我的母親……那個柔弱似白兔的女人……竟然就真的如他們所願的自殺了,為他們騰出了這個位子……”
楚北決的聲音粗嘎暗啞,縱然故作平靜,也能聽出聲音下潛藏的痛苦和哀傷。
他將他心中的傷疤剖給她看,流露出罕見的脆弱。
沈瑤林疼得心尖都在發抖。
她雖然昏迷了,可是,並不是真的就沒有知覺。
她能感知外麵的一切,卻無法做出回應。
這種感覺就像是被困在了這個軀殼中了一樣。
楚北決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
甚至連他身上風霜和硝煙的味道都能聞得到,可是,她就是醒不過來。
沈瑤林的心中又氣又急。
她得的是瘟疫。
瘟疫在古代幾乎是無藥可解必死的病症。
她命人將所有人移到山穀之中,也是怕瘟疫會在隴西蔓延。
若無憂真的救不了,她們就些病人就都會死在山穀之中。
誰讓楚北決闖進來的?!
萬一,他也感染上瘟疫怎麼辦?!
他不要命了嗎?!
沈瑤林生氣之餘,更多的卻是深深的震撼和感動。
現在,又聽到楚北決心底最深的傷,沈瑤林心疼無比,她好想抱抱他……可是,她卻仍是動也不能動,急得哭了,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緩緩流下。
“那一年,我五歲……”
“雁奴,你哭了……可是心疼我?那你醒來抱抱我……好不好……”
眼角傳來一陣溫熱,一滴淚被楚北決的手指輕輕擦拭掉。
“五歲時,我就在心裡暗暗發誓,日後我喜歡的女人,必不會這般脆弱。”
“她要很聰慧、很堅強、很強韌……不會因我隻是暫時的離開,便會輕易受傷,離我而去……”
“可直到我二十五歲了,才遇到了一隻小狐狸。”
“她和我的母親是兩樣的人。”
“她闖進我的心裡,將那裡鬨了個天翻地覆,臨走還偷走了我的心,卻還不想負責……”
“可我愛上了這頭小狐狸。”
“我害怕她會重蹈我母親的覆轍,所以,我拚命的武裝她……我給她家人軍中最重要的職位、我讓她擁有軍心、我還要她擁有民心……”
“我要將她打造成為天女,讓那些被權利迷暈了眼睛的人不敢動她、深深的忌憚她……”
“我打敗了陳郡謝氏,即將迎取我的小狐狸……”
“我要給她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禮……”
“小狐狸,我這樣好看,你不睡一下就要走……舍得嗎?!”
沈瑤林的眼珠越轉越急。
那樣強大帥氣如神袛般的男子,她還沒睡呢,太可惜了,她不能死!
情急之下,沈瑤林猛的睜開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不行!我舍不得!”,一邊說一邊緊緊的抓著楚北決的衣角,似是生怕他跑了一般。
“雁奴!”
下一秒,沈瑤林就猛的被人摟進了懷裡,力氣大的似乎要把她揉碎了一般。
“雁奴……”
沈瑤林感覺一滴淚熱熱的落在了她雪白的頸中。
楚北決……哭了?!
沈瑤林一怔。
他……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