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躺在床上,看著床頂,心裡很亂,她夫君跟皇帝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難道她夫君真的想造反?她腦子裡一直在回想著自她被賜婚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到最後她發現有些事情好似很不通常理,她摸了摸自己一直戴在左腕上的紫玉鐲,忽地坐了起來:“難道皇帝不是母後親生的?”
前院裡昭親王看著屋外已經黑了的天,自嘲地笑了一聲:“不知道小媳婦查完了賬沒有?”
“已經查完了,”小應子扒在門邊回了一句:“而且據說王妃娘娘很生氣。”
昭親王瞥了一眼小應子:“本王一向行事磊落,身邊怎麼會有你這麼個鬼鬼祟祟的奴才?”
小應子聽了這話,心裡大笑不止,您行事磊落,那您怎麼還不敢回後院,不過他嘴上卻說:“奴才這不是擔心王妃娘娘跟您嗎?芍嬤嬤說娘娘晚膳都沒用,就進了內室休息了。”
昭親王聞言,右手敲擊著桌麵,不過隻敲了幾下,就起身了:“本王也餓了,回後院吧。”
“是,”小應子隻覺他們王爺在懼內這方麵是沒得救了,果然外甥肖舅。
此時五娘的心已經平靜了不少,不過等她夫君回來,她要徹底把事情攤開問清楚,然後再做打算。既然想通了,她也就不再躺在床上了,起身穿上鞋出了內室,吩咐兩個丫鬟說:“擺膳吧,我餓了。”
“噯,奴婢這就去,”兩個丫鬟趕忙去廚房把晚膳端上來。
昭親王回到正院的時候,五娘正在用膳,看她吃得還挺香的,見此他心裡不由放鬆了一些。五娘一天沒見他了,這會看他回來了,也不起身相迎,自顧自地吃著,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熱情。
昭親王坐到桌邊,兮香立馬給他添了一副碗筷,他看了看小媳婦,剛好見她在瞪他,他勉強扯出點笑說:“你先用膳,用完膳我有話跟你說。”
五娘在心裡冷哼一聲,還算他識相,知道坦白,不過有些醜話她可要說在前麵:“那你也邊吃邊想,想清楚怎麼跟我解釋,我可不是好騙的。”
昭親王見她氣鼓鼓的樣子,隻覺好笑:“對,你不好騙,不但你不好騙,你們一家都不好騙。”
五娘也不理會他,隻是吃飯的速度加快了,她還特地多添了一碗飯,以防今晚吵完架會餓。
兩人用完晚膳就回了內室,五娘坐在床上,等著昭親王跟她交代,不過她等半天也不見他開口,就更加生氣了:“你是準備繼續瞞著?”
昭親王坐到一邊的貴妃椅上:“沒有,隻是不知道該從哪說起?”
五娘哼了一聲說:“我問你,你娶我是不是看上我們家的錢財了?”
“噗呲,”昭親王聽完就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不過他眼角餘光掃到他小媳婦已經氣得快要冒煙了,趕忙清了清嗓子,不敢再笑下去了:“首先要不是你被賜婚給我,我都不知道京裡還有一個安平伯府,所以我不知道安平伯府這麼富得流油。”
他不說這話,五娘還好一點,一說這話,五娘就忍不住了:“你眼瞎嗎,安平伯府那麼大,你會看不見?”
昭親王見他小媳婦越來越有母老虎的架勢,心裡有些樂嗬,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那你說安平伯府有哪一點能入得了我的眼?就這麼說吧,從京城狀元樓上扔塊板磚下來,都能砸到一個三品大員,你覺得我會沒事去關注一個不入流的伯府?”
“哼,”五娘朝他翻了一個白眼,雖然她也覺得安平伯府不入流,但他說不行:“你窮得都隻剩人了,還敢說安平伯府不入流。”
小媳婦果然不虧是他嶽母的女兒,娘倆都這麼一針見血,昭親王又清了下嗓子:“我告訴你一件事吧,你知道了就不會再生氣了。”
“皇帝到底是不是母後生的?”五娘不等他說,就把根結問出口了。
昭親王回答也簡單:“不是。”
五娘呼了口氣:“果然,怪不得你開口閉口皇帝的,從來沒聽你叫過皇帝一聲皇兄。”
“他不但不是母後生的,更甚至不是宮裡的女人生的,”昭親王本就沒打算瞞著她,今天既然說開了,那他就把皇室那點子破事都告訴她:“他身份最高也就是先帝的奸生子。”
五娘呆了,這怎麼可能?
昭親王見他小媳婦一臉呆愣的樣子,竟覺得可愛:“嚇呆了吧?”
五娘眨了眨眼睛,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母後的孩子呢,不是,母後的嫡長皇子呢?”
“我皇兄出生就死了,被奉國夫人韓氏釘了桃木扔去了京郊的亂葬崗,”昭親王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臉上沒了表情:“是花嬤嬤一路跟著,把他尋了回來,連夜抱去了樂山,葬在了大慈恩寺的後山。”
五娘雙手本能地抱著自己還沒顯懷的肚子:“奉國夫人,你是說皇帝的生母是奉國夫人?先帝跟奉國夫人,他們……他們怎麼可以?”
昭親王冷笑著說:“為了一晌貪歡,冒天下之大不韙,他不配為人夫,更不配為帝。”
“母後一開始就知道這事?”五娘想到京中的皇帝:“皇帝的皇位,母後是下了大力氣吧?”
“你很聰明,”昭親王從不否認他很欣賞他的妻子:“母後原是打算讓整個皇室給我皇兄跟我外祖陪葬的,隻是出了意外,那個意外就是我。”
“鎮國老侯爺?”五娘想到西北軍:“西北軍的軍餉是怎麼回事,皇帝這麼多年就沒給過你軍餉嗎?”
“沒有,他想要西北軍的兵權,我不給,”昭親王很坦誠:“其實他早已知道他非我母後親生,隻是他死活都不會承認,大概是先帝跟他說了什麼吧?”
“他作為皇帝怎麼能這樣,他就不怕餓死西北軍嗎?”五娘內心已經嚴重傾斜了:“母後為什麼要忍他到至今?”
昭親王笑說:“先帝死的時候,我才七歲,可我五個活著的哥哥都正當壯年,母後根本把控不了局勢,隻能把皇帝推上位。至於為什麼忍他到今天?是因為關於皇帝的身世,母後手裡沒有切實的證據證明皇帝是先帝跟奉國夫人的奸生子,當年那些證據都被先帝抹得乾乾淨淨。”
談到這裡,五娘什麼都懂了:“所以母後為了保護你,早早的就把你送到西北?”
“對,”昭親王就知道他小媳婦不會讓他失望,很多事情隻要點到為止,她就能想透徹:“因為西北對我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裡有鎮國侯府幾代人的心血,而我身上流著周家的血,隻要我不是坨爛泥,我就能在這裡組建自己的勢力。”
今天的事兒對五娘來說,衝擊很大,但她更多的是心酸跟心疼:“母後真的很不容易,先帝……先帝怎麼能做出那麼荒唐的事?”
昭親王從貴妃椅上起來,走到五娘跟前,抱她進懷:“放心吧,總有一天我會替母後討回公道。”
五娘回抱著他:“景元昭,我醜話說在前麵,從今天開始你從我這拿銀子,你得給我打欠條,要是哪一天你敢有外心,我就把那些欠條謄抄無數份,讓大景的百姓人手一份。”
“哈哈……,”昭親王輕撫著媳婦拱在他懷裡的小腦袋:“你倒是彆出心裁,不過這是個好法子。”
“哼,”五娘嘟著嘴說到:“不過我還是要警告你,你不許做對不起我的事,不然我可不會像母後那麼好性子,我肯定……肯定斷/腸草伺候你。”
“嗯,好,”昭親王也出言威脅:“你要是敢背叛我,我一定把你留在身邊貼身伺候,我呢一天換一個女人,氣死你。”
五娘緊抱著昭親王的腰身,沉凝了很久,才開口:“我一直很心疼我娘,因為她從未過過一天幸福的日子,我父親不是一個好丈夫,給不了我娘幸福。我自懂事以來,就一直在想我以後該怎麼過?賜婚懿旨下來的時候,我其實很彷徨,你出身尊貴又位高權重,而我隻是一個除了銀子就什麼都沒有的平凡女子,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入得了你的眼?”
說到這,五娘仰起了頭,雙目中有淚:“不過我想過,我會努力跟你好好過,如果我努力了,還是不能得到你的敬重,那我就學我娘一樣,自己過。”
昭親王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眼睛:“我自小是看著我母後如何在先帝麵前假裝無知,又曲意逢迎的。我六歲能被封王,是我母後沒日沒夜地照顧了病重的先帝一個月換來的;我的封地也是我母後忍著心痛在先帝麵前提到懷我兄長時的艱辛,喚起了先帝的愧疚才鬆口賜封的。母後身份雖尊貴,但卻沒有一天活得是快意的。”
昭親王看向五娘的眼睛:“賜婚的前一天,母後召了我進宮,跟我說她要給我賜婚,我同意了。那時我已經打算好了,要是賜給我的是韓、黃兩家的閨秀,我會讓她們出不了閨門。後來得知是你,我就讓人查了你。滿滿,我不重色,我隻渴望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我的家裡沒有勾心鬥角、沒有互相猜忌、沒有背叛。我希望我們能夠共度餘生、白首到老。”
在昭親王說出“白首到老”的時候,五娘眼角的淚瞬間滑落了眼眶,她抿了抿唇,哽咽說到:“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