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光被景盛帝這麼一說, 身上的汗毛也豎了起來, 他在這宮裡生活了這麼多年,見過的醃臢事多了去了, 在這深宮大院裡枉死的人更是不計其數:“皇上,您是不是做噩夢了?”嘴上雖這麼說, 但他的兩隻小眼睛不住地往四周偷偷瞄:“這時候不早了, 奴才服侍您上床就寢吧?明兒還要早朝呢。”
說來也奇怪, 自韓國公府一門被滅後,京城裡就不安穩了。不提韓國公府鬨鬼那事,就說這宮裡也是越來越陰森了, 昨夜冷宮那裡的吊死鬼出行嚇傻了兩個小太監,這事他還沒敢跟皇上說呢。自從皇後離開了之後,後宮可算是群龍無首了, 使勁兒地鬨騰。沒想到今兒就臨到乾明殿了。
景盛帝全身發著虛汗, 掩在劉光身後, 緊抓著他的衣裳,眼睛瞪得圓鼓鼓的,眼珠子看著就好似要脫眶一般:“不要, 朕不要就寢, 這裡有鬼……是婻嬪, 真的有鬼……,”說著就看向地麵:“啊啊……, ”他一把推開劉光, 摔在了地上:“水……水……婻嬪……我說了是婻嬪……肯定是她……”
劉光沒有防備差點被景盛帝推了個跟頭, 不過等他站穩之後,就看向了腳下,地上還真的有一點濕:“這……這是怎麼回事兒?”他剛剛可是一直守在殿外的,不止他,還有很多禁衛在呢,他見景盛帝都快要退到寢殿門口了,趕忙上去:“皇上,奴才扶您起來。”
景盛帝抖抖霍霍的,不行,他要離開這裡:“去……去鐘粹宮。”
次日,昭親王去了一趟前院書房,回來就跟五娘說:“你把府裡再收拾收拾,明天咱們就去樂山接他們祖孫幾個。”
五娘穿著針線的手一頓,笑問:“皇帝病了?”
昭親王挨到她身邊:“病了,今天早朝也沒上,等會我去趟宮裡看看他,再把去迎母後回京的事兒跟他吱一聲。”
“也好,”五娘透過琉璃窗看向外麵:“現在都已經十月中旬了,估計很快就要下雪了。一下雪,這上山還好,就是下山有點難,母後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媳婦,你真好,”昭親王從側邊抱著五娘,親了親她的臉頰:“能娶到你,我也不枉此生了。”她懂他,知他,他心悅她,欣賞她,就這樣剛剛好。
五娘仰起頭,親了親他乾淨的下巴:“我今天讓兮香跟迎香帶著人把壽安堂裡裡外外再清理一遍,還有壽安堂的小廚房也要整一整。”說來都是事,但這些事她忙得也開心,隻要一家子人不要再分隔兩地,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她就很滿足了。
乾明殿的寢殿,昭親王到的時候,景盛帝正躺在龍床上,強撐著不肯入睡。寢殿裡守著有幾十號侍衛,可即便這樣,景盛帝依舊還覺不夠,見到昭親王來了,便朝他招了招手:“老九,坐到朕身邊來。”
昭親王見他麵色蒼白,眼底發青,就裝傻問道:“皇上怎麼病了,昨兒不是還好好的嗎,有沒有讓太醫過來瞧瞧?我看你臉都發青了。”
景盛帝聞言,立馬坐了起來,摸著自己已經鬆垮了的老臉,驚疑地問:“青了嗎?劉光拿鏡子來。”青麵獠牙,那可是凶神惡鬼之像,他不會是被惡鬼纏身了吧?
“也沒有很嚴重,可能是你最近沒睡好,”昭親王牽強地安慰他:“你這是怎麼了?”
景盛帝不語,他覺得昭親王的話有點欲蓋彌彰的意味,難道他真的被惡鬼纏身了,那可如何是好:“九弟,這宮裡有鬼。”
“有鬼?”昭親王一臉他不信的樣子,甚覺皇帝病得不輕:“你是不是朝政太忙,才精神恍惚,看花了眼?”
“不可能,”景盛帝對他的親眼所見是深信不疑:“朕昨夜可是差點就喪在了那惡鬼手裡,要不是朕逃得快,隻怕朕是凶多吉少了,不行,朕得讓清儀殿的法師做幾場法事才行。。”
昭親王還是不信:“裝神弄鬼,我倒見過不少,真的鬼神,到目前為止我還一次沒遇到過。”
立在一邊的劉光原還以為是有人故意為之的,現在看昭親王這完全不信的樣子,再聽聽他說的幾句話,難道不是這位動的手?一想到這,他就不禁腳底生寒,不會真的是來了惡鬼吧?
昭親王三言兩語,就入了正題:“這已經都十月中了,眼看著天就要寒了,皇上準備什麼時候去樂山接母後?”
景盛帝一聽到樂山,雙目一閃:“朕儘快,剛好可以去大慈恩寺拜會一下元稹方丈。”希望那元稹不似他之前宮裡供奉的那兩個江湖騙子,不過說到惡,他這九弟做的惡事可不比他少,怎麼他就一點事都沒有?
昭親王知道景盛帝的心思,隨他便吧,就不知道明天他還能不能下得了床:“那這樣,我明日就先去樂山看看母後,要是天氣不好,我就直接護著母後回京,免得下雪不好下山。”
景盛帝算是明白了,昭親王今日進宮來就是怕他這一病耽誤了迎太後回宮的行程。哼,之前他不是一直攔著不想太後回宮嗎,這會怎麼又變了個調調:“那你就先去吧。”他巴不得他遠離朝堂,不要給他難堪呢。
既然已經知會過皇帝了,那昭親王也就不想再在這久留了:“那皇上休息吧,我先回王府了。”
景盛帝閉著雙目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今日,奉國將軍府比昨天更熱鬨。趙希冉到底是沒強得過韓氏,一早就被韓氏讓下人拖出去代她受罰。而秦玥那丫頭,昨天也被收拾得夠嗆,早躲起來,不敢再出屋了,同樣也不敢再去招惹她那個外祖母了。她算是看出來了她這個外祖母就是個眼裡隻有她自己的,為了她自己好過,她能六親不認。
院子裡,嚴嬤嬤拿著竹板打得可起勁了,“啪啪啪……”的,聽著多悅耳,她就喜歡折磨這類沒了人性的東西,看著她們不好過,她就通體舒暢。連著打了十五下,嚴嬤嬤就強壓住心裡的衝動與快活,緩了口氣說:“石姐姐,換你來出出火,這種好事,妹妹可不能一人獨享。”
“好,我看著正手癢呢,”石嬤嬤接過嚴嬤嬤遞過來的竹板,帶著一臉和煦的笑,走了過去。
“不要不要……嗚嗚……,”韓氏怕趙希冉跑了,就讓人綁了她的手腳,這會她看著陰氣森森的石嬤嬤,心裡是極度懼怕,她腳蹬著地麵,向後挪,想要遠離她們這兩個惡/鬼:“不要……嗚嗚……我娘有銀子,你們要多少,我都給……嗚嗚……饒了我吧……”
韓氏這會正躺在榻上,讓青芽拿著寒玉給她敷臉,她這張臉可不能毀了,要是毀了,她日後身份明了了,還怎麼接受朝臣的跪拜?耳邊是趙希冉的慘叫聲,但韓氏始終是麵不改色,心安理得。
孑然堂裡,馮氏這兩天心情是好得不得了,她坐在妝奩前,看著鏡子中自己,笑言:“不外乎人常說‘相由心生’,這幾天韓老賤婦日子不好過,積在我心裡多年的鬱氣也散了,我這眼眉也跟著都開了。”
青檀給馮氏抹著發油:“剛下麵的丫頭來傳了話,了然堂又鬨起來了,說是大姑太太拉著表小姐要回獅頭巷,不過被老夫人給攔了。大姑太太跟表姑娘這次是二對一,跟老夫人打起來了。”
“祖孫三代,真真是一路貨色,”馮氏選了一副藍寶石耳飾戴上了:“那趙希冉十一、二歲的時候,就會作賤人了,現在也終於輪到她了,真是痛快,等會我得去看看,說不定午膳還能多用半碗。”
前院書房裡,趙寅倚在書案後麵的太師椅上,手指敲擊著書案:“太後壽誕那天,估計是好戲連連,到時皇宮的防衛一定會很嚴,不過這樣一來京城的戒備就會鬆懈不少,我再下令劫掠兩家豪富,借此引開京禁衛,你弄到銀子就連夜離開京城,奔赴賀州。”
趙謙鄭重地應道:“是,兒子一定不負您所望,”不過對於近日京城裡的亂象之兆,他有些擔憂:“父親這次離開京城,會帶著母親一起嗎?”畢竟一旦他們事發,奉國將軍府就沒了,那以他母親的身份是必死無疑。
趙寅歎了口氣:“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應該清楚。”他之所以喜歡趙昆,就是因為趙昆這個兒子跟他一樣,都心狠手辣,而他這個嫡子,性子到底有些不夠果決。
趙謙麵色變得有些灰暗了,他父親的意思是要放棄家中女眷:“兒子明白了。”
趙寅並不在意趙謙的神情變化,在他看來,既已選了大業,那就應該斷情絕愛,不然瞻前顧後的,也難成大事。
樂山上,小算盤正在給他弟弟的乳母發月例,而太後跟米氏則坐在榻上笑著看他行事。小算盤板著他那張肉肉的小臉,學著他父王的樣子,把一雙短胳膊背在身後,隻是他的胳膊太短,身上衣裳又穿得多,所以兩隻小肉手雖能背在身後卻總是不能聚到一塊。
小秤砣的兩個乳母都是太後親自挑的,這會正跪在地上,憋著笑,看著在她們麵前走來走去的小肉球。
小算盤還記著他母妃平日裡是怎麼訓斥奴才的,也裝模做樣地來了幾句:“你們,一個月的月例是……是,”說到這,他伸出自己的一隻小肉爪子:“是五兩銀子,盤盤,一會就給你們。給了……給月例了,就要……哈好伺候砣砣……子不知道?”
“是,奴婢謹遵小王爺教導,必會照顧好小小王爺的,”兩個乳母差點就憋不住,笑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