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以往,他這裡扯開大嗓門一吼,全家人都要噤若寒蟬。
但是現在……
尤其大兒子看他時的眼神,那目光之中,居然有種寵溺、憐愛情緒流露,仿佛長輩在看任性晚輩的那種無奈表情。
父母早年間死於戰亂逃荒,很小的年紀,他就成了孤兒流浪……
荒唐之中,他竟然在大兒子身上,感受到了那種久違的父愛溫暖。
委屈,傷懷,
男人冷硬外表下,那顆貌似堅強地內心,一下子在他心中泛濫開來,他鼻頭一陣酸澀,好想任性大哭一場。
他強忍住眼眶內的濕潤,下意識接過大兒子遞來的香煙,看了一眼:“臭小子,還是帶過濾嘴的,你哪來的錢買這些?”
嘴上這麼說著,卻仍是很貪婪地狠吸了一口。
然後,將煙悶入肺中,閉上雙眼,頭向後枕靠著,老半天都沒舍得將煙往外吐出。
陸亦軒又點起一根煙來,自己叼嘴裡吸了口。
結果被嗆了個狠,眼淚都給嗆出來了,咳嗽連聲,好不狼狽,趕緊將煙又給掐滅掉。
上輩子,自從南下闖生活那時起,他就再沒沾過香煙,沒喝過一滴酒。
但是這會兒,他卻忽然有種衝動,真想弄上幾打啤酒,跟如今正值壯年的親老子,來個一醉方休。
父子兩人沉默下來,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呼~~~
許久,陸鐵柱睜開眼睛,將吸入肺部的煙一口吐儘。
滋~~~
陸鐵柱又狠狠吸了一大口。
好家夥,這一根香煙,被這老男人狠狠兩口,便吸得差不多就隻剩下了香煙屁股。
“出去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是,老子我逼迫你哥倆去的!”冷不丁地,陸鐵柱悶聲道。
“啊?”陸亦軒愣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啊個屁啊!記住了老子的話,外麵要是有人問起,你和冬子,為啥進城當小販,直接就說,是你老子我的主意,是你老子我,日子過不下去,尋死覓活,逼著你們倆乾。等下你把這話也告訴冬子,聽清楚沒有!”
“哎呀,爸……爸你原來不反對……”
“滾——快滾——老子現在——看見你就心煩——”
陸亦軒正亢奮不迭,在為父親這出人意料開明態度欣喜之際,沒想到陸鐵柱卻突然又翻了臉,手裡的煙頭,直接往他臉上彈來。
陸亦軒一個冷不防備,煙頭正好彈在了他腦門上。
娘咧,煙頭的火星,不偏不倚,擊中腦門,燙得他頓時慘叫一聲,趕緊手忙腳亂就去拍打腦門。
劉玉蓮風一樣推開屋門衝了進來:“怎麼了,怎麼了!”
陸亦軒急忙擺手示意沒事:“媽,我沒事,彆緊張,我爸扔煙頭,不小心扔我腦門上了……”
“還不快滾出去——”陸鐵柱又吼。
“啊,對對對,我這就滾……”陸亦軒說著,直接往地上一躺,軲轆轉著向屋門口滾了去。
劉玉蓮愣怔住。
炕頭上,狂聲大吼中的陸鐵柱,頓時脖子突然給一隻無形大手掐住了般,沒了吼聲,瞪大著眼睛,癡癡地看著,正躺地上往外翻滾中的大兒子:
混蛋,老子讓你滾,老子沒讓你真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