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
餘自新一麵深深慶幸早早讓雯雯調換寢室,一麵又不由自主擔心,以後鄒玲要是再害人,怎麼辦?
李霖打了個哆嗦,“這個鄒玲讓我想起《沉默的羔羊》裡吃人醫生漢尼拔,她就是高智商犯啊,很可能還有反社會人格。你發現沒,她被當場抓住,隻慌張了那麼一下,又很冷靜,要笑就笑,說哭就哭,太嚇人了。她好像沒有正常人的情緒反應。”
鄒玲這個時候也坐在出租車上。
宿舍已經關門了,她也不想回學校。
她拿出小鏡子照了照,她皮子白,兩頰幾道紅腫的巴掌印就格外明顯,額頭估計再過一會兒就會青紫起來。看來回家免不了要被盤問,她得先想好怎麼應付。
她正煩著呢,手機響了。
鄒玲看看來電顯示,接起來,“喂?”
電話那頭的女孩笑,“鄒玲,上次我跟你說的校友聚會,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鄒玲冷笑,“校友聚會?我們跟畢業十幾二十年的大叔們有什麼共同話題?他們怕是連怎麼上網都不懂。”
“學妹啊,你這話聽著好好笑。大叔怎麼了?能來這種校友聚會的都是業界大佬!不懂上網怎麼了?人家可以叫秘書上網。我跟你講,你隻要出來一次,見了世麵,再不會這麼想了!況且……”那女孩笑得有點幸災樂禍,“你這次可出名了,BBS上全是係花費儘心機設套給燒雞男的帖子,你猜猜看,到明天這時候你T大的男朋友會不會也看到這些帖子?”
鄒玲沉默。
那女孩曖昧地笑,“叔叔們有叔叔們的好處呀,什麼都能立刻兌現。年輕男孩子?哈,你現在用的手機是你男朋友買的?什麼牌子什麼型號啊?是用他的獎學金,還是暑假打工的錢買的呀?”
鄒玲又沉默了幾秒鐘,終於問,“什麼時間?”
電話另一頭的女孩又笑了,“下周五。晚上九點。我開車來載你,打扮漂亮點啊!”她早就看透了鄒玲,拒絕不了的!
出租車的車窗有點臟,但鄒玲隻看了一眼就靠在上麵,疲倦地看著窗外海市的街景。
海市的高樓大廈這幾年越來越多,餘自新望著窗外的夜景,想起劉雯雯的問題,是不是越有錢有勢才更有機會得到公正?
她沒有確切的答案。
但她確定一點,在越發達越文明的城市裡,普通人獲得公正的機會才會更多。
這件事的處理結果就像餘自新和雯雯設想的那樣。
陶成先在雯雯的澄清貼裡說明事實確實是他被人蒙騙,誤會了雯雯。
然後,他找到劉雯雯,向她道歉。
但是,這是兩個係輔導員讓他做的。他本人覺得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隻對雯雯感到同情,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傷害了她,更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至於鄒玲,她當初往室友食物裡放牙膏讓人生病沒被處理是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這次有了確鑿證據,也一樣隻是口頭警告。
本來都等著學校公布處分的吃瓜群眾們不太理解,然後有能人去扒了一下鄒玲的家庭背景,更不能理解了,鄒玲家隻能說是普通小康家庭,父母都是國企職工,不窮,可也跟權貴毫不沾邊。
後來才漸漸有人扒出來,鄒玲她父親和係主任有些私交,兩人當年下鄉的時候在一個支隊,鄒玲父親還救過係主任。
再熱鬨的事情過了一陣,也會被新的熱鬨取代。尤其是在互聯網上。
此事看來隻能不了了之了,但劉洋可沒打算這麼算了。
他那個開網吧的朋友給他出了個主意,托人給鄒玲帶話,以後他妹妹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不管是什麼,都算在她頭上。
鄒玲冷笑,“要是她出車禍,走在街上被掉下來的花盆砸死了,也算我的?”
來帶話的人也笑,“那沒辦法。誰讓你前科太多呢?你又這麼聰明,我們這些普通人隻有笨辦法,你有千條計,我有老主意。隻要你還在海市,劉雯雯傷到一根毫毛就算在你頭上,她斷一條胳膊,你也斷一條胳膊,搞不好,再收你另一條胳膊當利息。你這小娘皮,以為在學校裡玩得轉就好了不起啊?”
餘自新後來知道了也隻能說一句,社會大哥仍是現階段我國法製建設的灰色補充。
至於學校,老師們隻給宿管阿姨和保安們交待了,以後不許學生再在宿舍門口教學樓門口搞什麼燭光表白,再有這麼乾的一律打斷!
每個班級也開了班會,提及這項規定,但用的是不安全、小心火災的理由。似乎沒人覺得這種“表白”的鬨劇是種明目張膽的騷擾。
更沒有人會想到要討論究竟何時應該停止“追求”或者“追求”與“騷擾”之間的界限在哪裡。
秋天最後一場雨澆熄了劉雯雯對社會、人性和公正的一些天真認知,她眼中的名校光環也黯淡了。
學校公告欄並沒等到對鄒玲的處罰通報,上麵貼著的彩色海報被雨水浸濕,和黃褐色的落葉一起蜷曲在紅磚地上,最終變成深淺不同的一團灰色泥漿。
2000年的秋天就這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