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烤的空氣,蒸得人煩悶不堪。秦曜大步流星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身上卻散發著絲絲的冷意。下人見來了客人,也知道是秦家的小少爺,不敢怠慢,連忙過來問他要喝點什麼。
秦曜卻仿佛沒聽到似的,漆黑的眸子沉甸甸的,他發著怔,神情落寞中又有幾分陰鬱。
從客廳裡自然是聽不見彆墅門口鐘悠悠和時之棠的對話。
可他抬眸望去,分明能見到兩人極親昵的距離,緊接著不知道說了什麼,悠悠將發絲撩到耳根後,嘴角明顯有彎起的弧度。
“……”
悠悠在自己麵前從未這樣過。
秦曜心中一瞬間占有欲翻江倒海,他下意識就站了起來,想朝那邊走過去,想蠻橫地打斷兩人的接觸,可這樣的事情他以前沒少做,正因如此,才更讓悠悠討厭……
秦曜深吸了口氣,竭力按捺住心中密不透風的妒意。
他有些燥意地扯開衣領扣子。
……
*
這邊的鐘悠悠的確笑了,卻是冷笑,她抱著手臂,看時之棠的眼神有點嘲弄:“孟詩萱不在家,你改天再來。”
這倆人學校還沒見夠,還要追到家裡來膈應她?
時之棠視線落在眼前的鐘悠悠臉上,卻是有片刻的怔忡。
三年前鐘悠悠搬來這裡時,他初見到她,便被驚豔了一下。坐在角落的小女孩怯怯的,偷偷看他,卻不敢上前說話。那是和養尊處優、溫柔大方的孟詩萱完全不同的美。
那時候的鐘悠悠就像是即將綻開,卻又渾身帶刺,緊張無措的花骨朵,小心窘迫地對待著周圍的一切,叫人無端生出憐惜的心思。
可惜,那樣的鐘悠悠稍縱即逝。
後來的她,每見一回,她便越發叛逆、越發粗俗一點。不止是性格變得不可理喻、胡攪蠻纏,就連妝容、頭發,也被她自己弄得一塌糊塗,臉上總是重眼影、厚睫毛,以至於有時候根本看不清她的臉。
當然,她將自己化成了那副鬼樣子以後,很多鐘家的客人也根本不會多看她一眼。
可現在……
他又重新看到了乾乾淨淨的鐘悠悠,就這樣站在他麵前,潔淨白皙的臉蛋上灑著陽光,被鍍上一層耀眼的色彩,令人移不開眼睛。
美得令人不敢承認。
時之棠的心情是複雜的。上一世最困難的時候被孟詩萱毫不猶豫地退婚,反而是鐘悠悠沒有在意他以前的那些傷害,對他雪中送炭。他的心腸又不是石頭做成的,即便對鐘悠悠仍沒什麼男女之間的感情,可也仍被感動了……
而現在,重新恢複光澤、光芒的鐘悠悠,竟然令他失神片刻,心臟也失跳一秒。
他定了定神,才撿回自己來的目的,道:“我是來找你的,有話想要談談。”
鐘悠悠愣了一下,隨即蹙眉。
——時之棠哪怕有一點心,就不該老出現在原主麵前。他明知道原主喜歡他喜歡得要命,還老給原主希望。時而冷漠,時而又流露一點溫情。他難道不知道他越是這樣,原主就越是割舍不斷嗎?
倒不如徹頭徹尾的冷血無情,叫原主斷了念頭。
她嗤笑一聲,放下手臂,雙手插兜,靠門站著,態度卻越發隨便疏離,冷冷道:“談什麼?我們有什麼好談的?”
“……悠悠,你怎麼……”時之棠準備好的一些話頓時卡在了喉嚨裡,不理解地看向鐘悠悠。
在他麵前,鐘悠悠一向是卑微而欣喜的,他要是多看鐘悠悠一眼,鐘悠悠那一整天就會雀躍不已——他也早已習慣那樣追著他的鐘悠悠。可今天鐘悠悠是怎麼了?看他的眼神竟然冷漠得找不出一絲愛意?
或者是,還在生氣不久之前,他為孟詩萱說話的事情?
時之棠以為自己找到了源頭,便歎了口氣,用有些寵溺的語氣道:“你彆這樣,我想和你好好談談。你不喜歡孟詩萱,我以後也少和她來往,好不好?”
他目光誠摯,他說的話也是認真的。
經曆過上輩子的那些事情,他現在連多看孟詩萱一眼都厭煩,這幾天,徘徊在他腦子裡的反而是上輩子和鐘悠悠待在一塊兒的小細節。上輩子他隻將鐘悠悠當做妹妹看待,相處機會並不多,但他對鐘悠悠並非沒有好感。
若是這輩子,鐘悠悠還願意喜歡他,那麼他也一定會好好對鐘悠悠。這幾天,他本等著鐘悠悠主動去找他——畢竟以往的鐘悠悠有事沒事就會找借口去他班上,或是他家附近轉悠,想多看他幾眼。
可這幾天,鐘悠悠卻壓根沒出現在他麵前,跟沒想起過他這個人似的。
打電話給鐘悠悠,鐘悠悠也沒接過。
他這才有些慌了,心底泛起不大好的預感,於是,今天便主動來了一趟。
他經曆過上一世之後,才知道自己過於優柔寡斷,當斷不斷,才導致最後那樣的結果。鐘悠悠陷入那樣的下場,並非沒有他的責任在裡頭。因此今天雖然準備好了一肚子的話,方才說出口的,卻是最直接的一句,無異於告白的話……
他知道鐘悠悠一定會露出震驚驚喜的目光,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忍不住微微笑起來,笑得很是溫柔,等待著告訴鐘悠悠,這都是真的……
“你認真的?”鐘悠悠的確驚詫得五雷轟頂,可半分都不喜啊!她簡直莫名奇妙,時之棠好好的和孟詩萱在一塊兒,忽然回頭來找她又是乾什麼?閒得沒事做?
時之棠溫柔地道:“認真的。”
“……不是,到底是什麼給你的自信,以為我願意為你把這個備胎一直當下去?”鐘悠悠驚得半天找不著北。
“……”時之棠耳朵“嗡”地一聲,卻是有些無法理解鐘悠悠在說什麼。
她不是一直一直都很喜歡他的嗎?
他有些艱難地開口:“什麼意思?”
鐘悠悠笑了一下,索性也攤開了說:“意思就是,現在,備胎不樂意繼續備著了,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時之棠宛如被人當頭一棍似的,半天腦子裡都是嗡嗡響,無法進行思考的。
他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如墜冰窖。他試圖分辨鐘悠悠是不是在說氣話,可鐘悠悠從未用這樣冰冷的態度對過他。
……他以前從不覺得,直到被鐘悠悠用這樣冷漠的態度對待以後,才猛然覺得,心口竟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悠悠,為什麼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