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很後悔,在第一次見到那個小女孩的時候,沒有把她護在身後,擋一下。
秦曜也很後悔,第二次見到那個小女孩的時候,沒有給她買一串糖葫蘆。
秦曜更後悔,第三次見到小女孩的時候,沒有給她買哪怕一包薯片。
在國外呆了幾年,秦曜雖然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可是也漸漸的就淡忘在了心裡。他學成歸來,人人都巴結,人人都驚歎,說是秦氏有史以來最優秀的繼承人。
彼時的秦曜意氣飛揚,誌得意滿,去見了爺爺和外公之後,便去了一場聽說是本地新崛起的富豪鐘家舉辦的宴會。
他對這種宴會一向是漫不經心,隻是,他剛從國外回來,需要見一下這些世交的叔叔伯伯,認識一下臉。
所以他去了宴會以後,也隻是拿著酒杯,沒什麼表情地坐在一邊。
觥籌交錯,燈火通明,旋轉樓梯上,聽說是鐘家的千金大小姐下來的時候,人群一片巴結和奉承,他感到無聊,穿著名牌設計師親手縫製的禮服的孟詩萱在他眼裡,絲毫掀不起波瀾。
直到他抬起眼眸,看見角落裡鐘家的千金大小姐的閨蜜喻思雪,正拿著一杯紅酒,猛地往一個纖細的背影身上潑去——
那背影那麼熟悉,即便過了幾年,也深深印在他腦海裡。
他眼皮子一跳,登時就站了起來,大步流星往那邊走去,臉色沉沉,帶著幾分怒意,又有幾分久彆重逢的鮮活。
他找到她了,竟然是在這種場合。
他憤怒、高興、又心疼。
“喻家大小姐,在這種場合上欺負人,不太好吧。”他麵無表情地將少女一把拽到身後。
喻思雪一刹那看見他時,頓時亮起來的目光,他完全忽視。
他隻匆匆轉身,將外套脫下來,披在少女身上,他看著少女雪白的側臉,心頭微跳。
可是叫做鐘悠悠的少女,那個時候低著頭,垂著眸,看也沒看他一眼,表情淡漠地說了聲“謝謝”,便轉身朝著洗手間走去。
秦曜看著她的背影,有幾分失落。
他走到洗手間那邊,躊躇地打算等著少女出來,時間像是一瞬間回到了多年前的雪天,他忐忑地構思著開場白,像個毛頭小子,耳根發燒。
可是,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了彆人的八卦。
那些人說,鐘悠悠之所以在宴會上鬨,是因為喜歡上姐姐的未婚夫時之棠。
那一瞬,秦曜臉上的笑意緩緩凝固,心臟直直往下墜落。
……
之後的很多年,秦曜都不止一次後悔,如果在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見到還是小女孩的鐘悠悠時,他伸出那隻手,握住她的手,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但是一切都沒有如果。
他眼睜睜看著鐘悠悠在家裡不受寵,眼裡光亮逐漸暗淡,又自暴自棄地叫了一群朋友去酒吧。
他一條一條街地找過去,終於在角落裡找到鐘悠悠,將她背到背上,護著她回家。
她爛醉,連他的名字都叫不出,還以為他是個好心的司機。
秦曜將少女的頭放在自己膝蓋上,用手心的溫熱擦去她額頭上的汗水,聽她抱怨沒有人喜歡她,隻能苦笑。
她和職高的一群女孩子玩,惹上混混那天,他放棄了十分重要的會議,一路疾馳,闖了紅燈去到她身邊。
最後發現隻是虛驚一場。
生意賠了,但幸好她沒事。
那時他剛回國,事業也不穩固,老爺子不止一次罵過他,說他一向優秀,怎麼就玩物喪誌,為了一個女孩耽誤這麼多事情。
秦曜一聲不吭。
他能做的,隻是為她出席每一次鐘家舉辦的宴會,以免在宴會上她又和孟詩萱發生衝突。
倘若他在場,他就可以護著她。
可她一直沒有注意到他,她把他當做一個非常好心的哥哥。
秦曜不知道自己能一直這樣陪伴她多久,他也明示暗示過心跡,但女孩不為所動,甚至,在他過分袒露心思之後,還不動聲色地試圖遠離他。
冷漠起來的她可真冷漠。
秦曜……如此,隻能將所有的心意埋在心底,守在她身邊。
高考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秦曜在考場外麵撐著傘等她,見到她考完出來以後在大雨中哭得崩潰,因為那個時候的她,已經走上了歧途,為了和孟詩萱爭,賠上了很多東西。
秦曜心裡像是被剜過,沉默地撐著傘陪在她身邊。
秦曜以為會這樣一輩子,直到,自己送她踏上婚姻的殿堂,將她交給另外一個她深深喜歡的男人手裡。那個男人未必有自己對她好,但那個男人會讓她心動,而並非自己這樣,像是她看不見的影子,偏執地站在她身後,等她回頭。
可萬萬沒想到,就在他出國那段日子,事情急轉直下——
他火急火燎地回來後,她的人生已經徹底被毀掉了。
秦曜從來沒見過那麼傷心難過的鐘悠悠,那是她第一次在崩潰無力的情況下,抱住了他,他摟著女孩,雙眼猩紅,發誓會為她奪來她想要的一切,為她報複所有她想報複的人。
於是後來的結局悲慘,鐘悠悠死了,而他鋃鐺入獄。
鐘悠悠短暫的一生,全由秦曜陪伴著度過,他從天之驕子變成了階下囚,整個z市鬨得腥風血雨,而他並不後悔。
如果非說有什麼後悔的,那便是當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他並不懂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心中情緒震蕩,像是中毒一樣的心情是什麼。
他當時如果知道那叫做癡戀的話,他不會猶豫,他會立刻走上前,將她帶走。
再後來,秦曜在獄中度過,那是寂寞的,長長的,仿佛看不到儘頭的日子。
他做夢,夢見上天給他一個願望。
於是他貪婪地許了願。
他希望——
他的女孩能有下一世,她能普普通通長大,擁有健康和睦的家庭,幸福快樂,健康順遂。
他希望他的女孩能得到她本應得到的一切,受到所有人的寵愛,她原本就應該綻放出她本有的光芒。
如果再卑微點,他還希望,再給他多一個願望,希望他的女孩,能回頭看見下一世也守在她身後的他。
他又覺得自己太貪心。
倘若最終隻能實現一個願望的話,那麼,最後一個,他可以劃去。
隻要她平安就好。
那個夢很長,長到秦曜有些恍惚。
再度睜開眼睛,他迷迷糊糊的,又在一場觥籌交錯的宴會上。
他正在挨老爺子的訓,兜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仿佛丟了上一世的記憶,但仿佛又有一些什麼求不得的執念深重在腦海裡。
他摸出電話,那一瞬間狂喜。
……
電話屏幕上閃耀著三個字,是他的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