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斯然想了想,之後很淺地笑了下,慢慢道:“挺好的,接觸一項本來自己不是很懂的事兒,再慢慢把它做好,這很好。紹一哥帶我很多,導演人也很好,原野哥過年還給了我紅包,小濤哥你也一直很照顧我。慢慢接近的過程很美好,我會珍惜的。”
吉小濤好像頭一次一氣兒聽他說這麼多話,有點驚訝地側過頭看了看他,笑了聲說:“加油。”
那天把楊斯然送到機場,吉小濤突然想起件事兒,當時沒找著機會問,後來也就忘了。這會兒他想了起來,問楊斯然:“對了小弟,我之前一直也沒問你,劇組裡有人欺負你嗎?”
楊斯然愣了下,然後搖頭,還有點迷茫:“沒有啊,紹一哥在呢沒人給我臉色看。”
吉小濤點點頭,送他去登機,說:“那就好,去吧。”
劇組生活是兵荒馬亂的,每天都像打仗,但跳出來回頭看,其實也是千篇一律,就那些事兒一直重複。這戲估計得拍到五六月份,或許更久。到後來拍久了就沒人再叫方紹一“森察”了,也不用再有意排擠他。但方紹一還是總拿這事兒去故意賴著原野,一把年紀了裝幼稚。
原野嘴上不說,其實他心裡對這個劇組是抵觸的。他每次看見何寒和他經紀人都沉默著走過去,垂著視線不抬頭,何寒他們的存在在他看來其實這就是人的妥協。他被迫接受,表麵看不出來什麼,但他的情緒方紹一是能感知到的。
晚上九點,原野在導演那邊就著劇本吵個沒完,屋裡還有其他主創。方紹一的消息發過來,手機在兜裡震動,原野拿出來看了一眼,方紹一說:原野老師,來。
原野迅速回他:沒空。
發完繼續和導演針鋒相對地吵。何寒那事兒之前原野也跟導演爭,但是在那之後每次聊劇本他都更尖銳了,逢聊必吵。劇組裡本來就是這樣的,這沒什麼。原野的犀利不是心裡有氣故意撒火,是他打從心裡就覺得這劇本不行,廢了,因此怎麼聊都沒個好結果。
誰也說服不了誰,就隻能先擱置,原野是帶著氣去的方紹一房間,嘴上還叼著煙。
原野一敲門,方紹一開了之後看見他的表情,笑了聲問:“又和導演吵架?”
“破戲我看要完,”原野進了房間,說,“怎麼拍都是廢。”
方紹一安慰他:“蔣導還是值得相信的。”
原野聽完這句眨了下眼睛,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抽完一根煙,原野問方紹一:“你剛叫我來乾什麼啊?”
方紹一笑得坦然:“沒什麼事,你最近都不怎麼追求我了。”
“……”原野有點無語,不過他最近的確是沒怎麼追。何寒那事兒把他情緒都弄散了,眼前這一攤太操蛋了,說到底就是一個較真兒的軸人,從心底裡覺得厭煩,對這個環境不喜歡,旁的事也就先擱置了。
他變了很多,但又像從來沒變過。
方紹一坐在那兒,剛運動完也洗過澡了,他抻了抻胳膊,說:“你得接著追。”
原野這會兒也笑了,一臉無奈的縱容:“行,追,追。”
方紹一半靠在床頭,後背墊了個枕頭。床頭的小黃燈把他趁得特彆好看,原野心也軟了下來,問他:“抹臉了沒有?”
方紹一不說話,看著他搖頭。
“來個麵膜?”原野挑著眉問。
方紹一不置可否。
原野笑了,去拿了個罐麵膜,回來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的腿。
方紹一這會兒才淡淡地笑了,挪過來躺在原野腿上。原野手指在方紹一臉上各處點點按按的,為了抹勻抹平。
這樣的氣氛這樣的晚上,人心裡怎麼可能不是柔軟的。兩人都在靜靜地呼吸,方紹一閉著眼,原野睜著眼低頭看他。
眼前是眼前人,眼前也是歲月。
原野食指在方紹一鼻梁上輕輕一點,然後眼角就掛了個笑。
方紹一開了口,叫了他一聲:“原野。”
“嗯。”原野輕聲應他。
方紹一睜開眼睛,和原野對視,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眼裡都是自己的臉。方紹一慢慢和他說:“你不能因為不喜歡什麼事,就對我也不熱切了。就像你不能因為討厭劇組裡某些人,就連我都不追了。”
原野突然笑了,問他:“你在扮委屈嗎?因為我這段時間沒好好追你?”
“不是。”方紹一還是看著他,一直看進他的眼睛裡,聲音安穩低沉,“我是在告訴你,你心裡想什麼,你的情緒,我都感受得到。我可能讓你失望,這裡可能讓你不喜歡,你要和我說。如果你什麼都不說,什麼情緒都不表達,僅僅是冷淡了,那我會想你是不是累了。”
原野先是沒說話,之後攥住方紹一兩隻耳朵在手裡輕輕捏了捏,說:“我沒有,有些東西失去一次足夠了寶貝兒。”
方紹一歎了口氣說:“老了,有些話說不出口了。”
原野一笑:“你想說什麼?”
方紹一閉上眼睛,低聲道:“你跟我隔著一層一個眼神我就感覺得到,我心裡也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