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是一定要到場的,他眼光有自己獨到的地方,嘴也犀利,很敢說。所以三推四推的還是把他弄了出來,原野跟劇組請了個假跑出來,就為了給人看看劇本。蔣臨川聽說他要出去給彆人看劇本還說他了,自己一攤事兒沒弄完呢還管彆人那一攤。
但原野這段時間看他們那劇本已經看惡心了,他現在手裡就一個破本子,天天磨來磨去也磨不出個好東西。他無法說服導演改戲,也沒法說服自己這東西沒問題,所以每天都煩躁。
戲快到收尾階段了,方紹一再有一個月估計就能殺青。
原野出來見人,被人看見自然是一頓嘲,當時在微博上放了大話要追,騷了一波。這幾個人早就等著嘲諷他,終於見了人,一頓好嘲。
原野渾不在意,叼著煙:“彆賤。”
“害臊啊?”有人問他,“野叔還會害臊?”
原野懶得搭理他們,導演還沒來,他去陽台坐著抽煙。
吉小濤發微信給他,是方紹一拍戲的小視頻。
原野:你彆我一出來就煩我。
吉小偷:我這不是送溫暖?
原野:沒那麼度日如年,歇了吧。
推劇本是很折磨人的一段過程,可能要持續好幾天,劇本被不停推翻,再重建,然後繼續推翻。推來推去最後的成品可能和最初的樣本要經曆幾次脫胎換骨。文人給人的印象總是內斂的,但推劇本的現場其實就是打仗,每個人到後來嗓子都是啞的。
原野在這樣的時候是犀利又靈動的,彆人的觀點他總是第一個推翻,但這些玩弄筆杆子的人又不得不覺得他說得有道理,這非常可恨。文人都帶著那麼點傲骨,互相瞧不上,但又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當然原野的想法也同樣要被斃掉,最後出來個什麼東西完全得靠天意。或者誰靈光一閃出來的絕妙點子,被多數人認同。
腦子一直在轉,這很累,但這才是原野的生活圈,才是他熟悉的模式。這比在劇組偷偷摸摸聊劇本痛快得多,不用管得罪了哪位演員,也不用管改動太大道具跟不上的情況。劇本初期才是一部電影最純粹的階段,一切都隻有同一個目標,就是讓劇本從石頭變成金子,後來的每一個階段都在消耗這點純粹。
原野出來推了次劇本,再回去的時候整個人狀態都好了點兒。好像出來充了波電,回了次血。他一回劇組就去片場找方紹一,方紹一剛好收工,換了衣服卸了妝正要回去。原野喊了他一聲:“一哥。”
方紹一回頭看他,臉上帶了抹笑意:“回來了?”
“啊,”原野點頭,“充完電了。”
“聊得怎麼樣?”方紹一問他。
原野聳聳肩:“就那麼回事兒,定不下來,估計還得二稿三稿五稿的,說不定到時候還要去。馮雷子最會搞這一套,點子都是彆人給想的,他這文學策劃就等著擎乾的,心眼兒都讓他長了。”
方紹一笑了笑,要和原野走著回去,結果半路讓人叫走說事兒去了。原野蹲在道邊一個長椅上,本來想抽煙,但是想到已經回了劇組就又默默揣起來了。
方紹一回來的時候原野正和一個小姑娘聊天,小姑娘看著也就四五歲,原野摸了摸她的小辮,不知道在說點什麼。
倆人回去的路上,方紹一和原野說:“晚上可以去看看導演粗剪的片。”
原野問:“這幾天剪的?”
“嗯,剪了不多。”方紹一看他一眼,和他說。
原野不做他想,都沒當回事兒。破戲到時候他都不會往字幕上加自己名字,掛在編劇的尾巴上他都嫌丟人。他是用了全力的,但是不行就是不行,剛頭腦風暴推了一次劇本,再回頭看看敷衍著加了條線的這個,一對比顯得更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