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於她來說太過遙遠和不可思議,事實上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坐飛機,所以對於蕭勝天的話她似懂非懂。
她努力地想了想,她那些高中同學平時提起來,都不可能有私人飛機,也就是普通人的富裕,蕭勝天和她那些高中同學不是一個檔次的。
“你想喝什麼?有白開水,各種果汁,也有咖啡和牛奶。”蕭勝天問。
“我……白開水吧。”顧清溪吃東西口味比較清淡,特彆是這幾年,她更是儉樸節省又簡單。
蕭勝天從服務員手中拿過杯子來,之後親自為她倒了一杯開水,遞到了她麵前。
“謝謝。”顧清溪受寵若驚地接過來,捧著,輕輕地抿了一口。
“你如果累了,可以閉上眼睛靠著歇一會,這裡也可以放下來。”蕭勝天體貼地告訴她。
“好,我知道了。”顧清溪趕緊低頭看了看,約莫看出來裡麵的機關。
“我們大概需要兩個小時抵達首都。”蕭勝天又告訴她。
“嗯嗯。”顧清溪覺得蕭勝天這個人太好了,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她甚至想起來,之前去縣裡買東西,她就偶爾聽到有人誇他,好像是他給縣裡投資了一大筆錢拉動經濟建設,大家說他富了也不忘本。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蕭勝天突然笑著這麼問她。
顧清溪抬頭看過去。
他其實長得威嚴而持重,但是當他笑著的時候,眸光溫和深邃,這讓他很有親和力,甚至會讓她有種錯覺,他們之間並沒有任何距離。
但是顧清溪當然知道不是的。
蕭勝天和自己屬於兩個世界的人,他生活在報紙和新聞中,對他來說很稀鬆平常的直升飛機和傭人,對自己則是另一個世界,遙遠到像是在那些豪門電視劇裡。
顧清溪看著這樣的一個蕭勝天,她想起來少年時候的他,那個時候的他可不是這樣。
那個時候的他放肆狂妄,目中無人,她聽說他甚至膽大包天地去挑戰族長的權威。
這麼想著,她就記起來他年輕時候的模樣了。
十七八歲的他,笑起來雙眸黑亮,嘴邊總是帶著一絲嘲諷,是一個憤世嫉俗的少年。
“你……”蕭勝天當然意識到她在看自己,而且看得很出神。
“沒什麼。”顧清溪慌忙彆開眼去。
感覺到蕭勝天還在看自己,她更加不好意思了,她知道自己剛才沉浸在回憶中有些失態了。
“我隻是突然想起來以前。”為了能緩解那種尷尬,她隻好胡亂找了一個話題。
“以前?”他依然那麼凝著她。
“嗯……”顧清溪咬唇,歎了聲:“我覺得你和以前一點不一樣,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
“是嗎?”蕭勝天突然低聲笑了,笑裡帶著幾分歎:“人都會變。世界在變,人怎麼可能不變?”
“你說得對。”顧清溪想起這些年,聲音中也有了幾分感慨:“是,世界在變,社會在變,我們都在變,我也變了很多。”
“不。”蕭勝天盯著她:“你沒變,一點沒變。”
她還是當年那個顧清溪,那個走在帶有晨間小路上的顧清溪。
顧清溪聽這話,笑了,不過那笑很快消失了,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當然變了,我變老了。”
馬上四十歲的女人,她的人生就是這樣了,定型了,一把年紀,丈夫早早去世,連個孩子都沒有,是有點積蓄,但是現在也打了水漂,什麼都沒有了。
她低下頭,喃喃地道:“我的人生就是這麼失敗,混到最後,一無所有。”
蕭勝天沉默地看著她:“你這麼說,那我呢?我算什麼?”
顧清溪聽到這話,隻覺得他低啞的聲音中帶著無限的落寞,這是和他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相符的。
抬頭看過去,飛機艙中的光線朦朧,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他淩厲的側影弧度以及剛峻有力的下巴
他沉穩俊美,功成名就,儘管並不再是那個青澀的少年,但是那種成功男性的成熟魅力,是會讓任何人都為之側目和沉溺的。
這樣的他,要什麼沒有呢?
於是她歎道:“你當然和我不一樣,你功成名就,轟轟烈烈,做了自己想做的,才不枉活這一輩子。”
在她說出這句後,蕭勝天良久沒有說話,艙室中是讓人窒息的沉默,沉默到原本被忽略的飛機轟隆聲是清晰側耳。
“你知道我做這一番事業,最初都是因為什麼嗎?”他開口這麼道,聲音低到沙啞。
“……為了你的夢想?”顧清溪當然不知道,所以顧清溪隻能猜。
“我當年那麼窮,窮得叮當響,連媳婦都找不到,相親都不敢去相,我這輩子運氣都不太好。”他卻這麼說。
“那,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現在不是隨便找嗎?”顧清溪想安慰他,但是說出口的話,又覺得仿佛不太得體,也毫無意義,可是除了這樣的話,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了。
畢竟他的世界,她真得不懂。
然而蕭勝天凝著她,卻突然問道:“我都這麼大年紀了,你說還能有機會嗎?”
顧清溪連忙點頭:“那是當然!雖然不年輕了,但其實你這個年紀對於男人來說正好,你功成名就,又一點不顯老,你可以找二十幾歲小姑娘啊!”
隻要他想,招招手,什麼樣的小姑娘沒有。
蕭勝天聽到這話,隻是嘲諷地笑了聲,之後再不說話了,閉門養神。
顧清溪就有些訕訕的,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說錯話了,但是到底說錯了什麼,她也想不明白。
最後隻好兩手放在膝蓋上,安靜地聽著那飛機轟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