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休息一會。”他低聲道:“等下準備好了,我讓人叫你下去餐廳用餐。”
“好。”她輕聲道,聲音安分柔和。
送走了他後,顧清溪有些恍惚地坐在這處房間裡。
這房間像宮殿,讓她覺得不可思議,她覺得自己活在夢裡。
她四處看了看,最後走到了一處大鏡子前。
她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真絲睡衣貼服在自己身上,襯出自己身上每一寸起伏。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其實年紀並不算太大,人生對她有些殘忍,但歲月待她竟然還算溫柔,皮膚依然紅潤充滿光澤,未曾生育過的身形依然像個小姑娘。
她捂著臉傻想了一會,突然羞愧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在瞎想什麼,又在奢望什麼。
她想,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趴在舒服的大床上,打開手機,她看到微信裡炸群了。
胡翠花:“清溪你來首都了?來首都了你怎麼不說一聲?”
顧秀雲:“你人生地不熟的,地鐵都沒坐過吧?應該讓我們接你啊!”
顧紅英:“你住哪兒?彆太克扣自己,住個好點的地方,實在不行住我家吧!”
胡翠花:“是啊,可彆住太差的,不安全,清溪你不懂,這可和鄉下不一樣。”
顧秀雲:“有什麼困難你說,不要不好意思張口。”
顧紅英:“對,這裡什麼東西都貴,你需要錢就說,迷路了也和我們說聲。”
顧清溪躺在豪華舒服的大床上,看著這微信群裡的消息,不知為什麼,突然不想說話了。
她不想告訴她們自己住在蕭勝天家裡,這會引來大驚小怪。
而且,她現在犯了疑心病。
看到一個女同學,她就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對方冒名頂替了她,這讓她不能和彆人心平氣和地說話了。
所以她隻是敷衍地回了幾句。
關上微信後,她下床,打開自己的行李箱。
翻找了很久,她總算找到了那張照片,她高中時候的畢業照。
已經發黃了,但是上麵依然可以辨認出那個十八歲姑娘的樣子,柳眉杏眼,笑起來嘴邊淺淺的酒窩,清秀精致。
顧清溪沉默地看著這張照片。
她突然想起來她十八歲那年,那一次她高考落榜,在家悶了一個多月出來後,在林間小道擋住她去路的少年。
那個少年,雙眸黑亮,劍眉張揚,穿著一身粗布褂子,在晨間的風中仿佛要飛起來。
那是十八歲的蕭勝天。
她就那麼盯著這張照片,突然很想問問他,為什麼,為什麼那一天他會擋住她的去路,他是不是特意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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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華的大廳,此時看著有些簡陋。
她並不喜歡太過耀眼的東西,所以他讓人把那些多餘的燈飾全都撤走了,就連餐廳的豪華餐桌也換成了一張普通的桌子。
菜色並不會太過奢侈,但清淡宜人,應該符合她的口味。
一切準備就緒後,他掏出了錢包。
在他的錢包最裡麵那一層,小心地安放著一張照片。
這是顧清溪十八歲那年的參加高考照的照片,當初底片最初洗出來是六張,有一張無意中從紙封中滑落,被他撿到,從此後他就沒再還給她。
之後,這張照片一直跟了他二十多年。
那一年,他當然是特意在那條她必經的鄉間小路上等著她,足足等了十幾天才等到她出現。
他問她為什麼要相親,她說對方可以給彩禮。
他窮,沒有彩禮給她,達不到她的條件,也不可能有臉求她嫁給窮光蛋的自己,所以他轉身走了。
走到了城市裡,□□工掙錢,他拚命地掙到了彩禮錢,趕回去,卻出了車禍,在醫院躺了三個月,等他終於爬起來趕回去的時候,她已經嫁給彆人了。
十年前,她的丈夫去世了,他聽到後,第一時間趕回去。
他試探著問她,她卻心如死灰,說這輩子再也不想結婚了,說她的心跟著丈夫一起死了。
當時她雖然在看他,但是眼睛裡卻沒有他。
他甚至懷疑,她根本忘記了自己是誰。
她說她要為那個男人守一輩子。
十年後的今天,她依然單身,家裡掛著她亡夫的照片。
他確實運氣不夠好,但是他想,他也太過驕傲。
哪怕她依然會把自己的手推開,那又怎麼樣,哪怕她現在是最為無依的時候自己有趁虛而入之嫌,又怎麼樣?
兩個人年紀都不算太大,現在一切都來得及,他為什麼不試著去爭取爭取?
想到這裡,蕭勝天微合起眸子,沉默了很久後,終於將那張照片小心地安放在錢包裡,之後起身。
他要親自請她下樓,和她共用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