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糧是六天的口糧,得計劃好每天吃多少,一般她們早上的時候把乾糧放在一個小點的網兜裡紮緊了口,跑過去大廚房,扔在那個大蒸籠裡,到了中午時候,廚房給熱好了,同學們就去取了,取的時候七手八腳,各找自己的。
這麼收拾著,顧清溪順便和彭春燕說著家常,想著找回一些熟悉感。
彭春燕卻問:“你又幫顧秀雲帶乾糧了是嗎?”
顧清溪點頭:“是啊。她沒回去,可不我幫她帶。”
彭春燕呸了一聲:“她背地裡說,你可能昧下她東西了。”
顧清溪:“那以後我不給她帶了。”
彭春燕看了一眼顧清溪,這才道:“這就對了,不然我都替你覺得憋屈,何必呢,誰還稀罕她那點東西,當誰是傻子啊!”
顧清溪聽了沒說話。
她想著,十七歲的自己確實是有些性子太好了,重活一輩子,老好人是不能當了,這次幫她帶,還是沒醒過味來,才重生,得慢慢熟悉,但以後是怎麼都不乾了。
年輕姑娘舍不下的臉,她重活一輩子的人當然能舍下,便是鬨翻了,也犯不著顧忌。
一時又提起來這次回家的事,顧清溪說自己想去圖書館走一趟,找找書,這事還得麻煩彭春燕,彭春燕利索地答應了:“行,明天中午上完課,我陪你走一遭。”
縣裡的圖書館,說是圖書館,但其實並不輕易對外開放,也沒個規章製度,都是認識的人才能進去看看裡麵的書。
彭春燕的舅舅是圖書館的管理員,彭春燕利用這個關係,時不時能進去看書,顧清溪也偶爾跟著沾光。
兩個人說著話,便收拾著書準備過去教室自習了。
顧清溪重新回到有些陌生的學校,本來有些忐忑,現在跟著彭春燕一起過去,倒是心安了不少,當下來到教室,教室裡回來的學生並不多,有的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回校晚,也有的就算回來了也偷懶在宿舍裡睡覺,屋子裡隻有三三兩兩的油燈亮著。
她小心地尋到了屬於自己在座位坐下,摸索著在抽屜裡找到了洋火和煤油燈,擦著洋火點燃了煤油燈,就在這昏暗的燈光下翻開書來看。
那個年代的題目還比較樸實,都在考察最基本的知識點,還沒有後來考試那麼多彎彎繞繞的陷阱,比如顧清溪隨便上周測試的數學卷子,發現卷子上的一個題目是“在ABCD四位候選人中,如果選舉正副班長各一個,有幾種選法”,讓寫出所有的結果可能,這種簡單的組合排列問題,顧清溪還能做出來。
當然也有些涉及到公式和基礎知識的,比如cos和sin相關,比如證明某個角和某個角相等,這就需要一些背景知識和解題思路了,不過顧清溪看了看,應該不難,還是考察基礎,自己趕緊補一補知識應該就可以了。
畢竟這個年代,大家還不流行刷題,也沒有那麼多複習資料,高考更注重基本考察。
除此之外,最後還有一道附加題,那附加題就難了,難得人喘不過氣那種,怕是放在後世,考試的時候學生遇到會罵出題老師變態的那種了。
這種題,在顧清溪印象中,幾乎沒人能做得出,自己當年應該也沒做出。
顧清溪剛才和彭春燕聊,自己回憶了一番,大概知道一學期兩次考試,期中一次,期末一次,期中那次她考得不錯,全校第三,而距離接下來的期末考試還有一個多月,她得趕緊努力,至少先應付過去這個考試,不能有太大的名次波動。
顧清溪又把其它課本翻了翻,她屬於理工農醫類,考試內容分為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和生物共七門,她的語文數學物理都不錯,生物也還可以,但英語和化學偏弱勢,也正是因為這兩項,她才隻考了年級第三名。
顧清溪翻了一遍大概心裡有數了,又找到了自己記下來的筆記。
她有良好的習慣,每一科筆記都記得工整,甚至還會仔細地標注難點易錯點注意點,這就很有幫助了,顧清溪看著那麼多知識點,看得甚至有些貪婪,快速地汲取吸收。
豆大的油燈下,一股燒煙味繚繞在鼻前,並不是太好聞,不過顧清溪卻覺得安心一些了。
重活一輩子,人生可以重來一次,未來的命運就藏在這密密麻麻的公式間,隻有經曆了後麵的許多事,才會明白,還有什麼比學生時期努力學習就可能品嘗甘甜成果更讓人羨慕的。
學習是艱苦,但是出了校門才會發現,比學習艱難的事還要千萬。
顧清溪發現自己的記憶力依然非常好,有些公式看一遍,差不多就記住了,她幾乎是貪婪地快速翻動著筆記。
正看著時候,旁邊的彭春燕小心地碰了下她:“你姐姐是不是找你?”
顧清溪抬頭看過去。
油燈的火苗跳躍著,照亮了那麼一小片區域,但是教室邊角還是暗的,而就在這燈影搖晃的昏暗中,一個人影湊在窗戶那裡正往裡麵看。
顧清溪的心驟然一縮,她有種被偷窺的感覺。
就在顧清溪抬頭的那一刹那,那人狀若無意地抬頭,之後離開了,但是顧清溪清楚地知道,那人是堂姐顧秀雲。
顧清溪微微蹙了下眉,她想起來上輩子,堂姐考上首都大學後,伯父一家子的激動和興奮,那真是光宗耀祖滿麵容光,伯娘更是跑過來自己家裡,一臉同情地說:“不是說清溪一直學習好嗎,怎麼就沒考上?怎麼還不如我們家秀雲?你們說這可怎麼辦呢,我真替你們愁!”
一句句問話,明麵上是捧著,其實那話都直戳人的心。
勝利者對失敗者的質問,是如此讓人難堪。
顧清溪收回了目光,望著眼前的筆記,卻是不由想著,上輩子那個頂替了自己的人,是堂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