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後,顧清溪難免想起王支書那個表情,許多事,上輩子不太懂,懵懵懂懂的,以為這個世界就是課本上寫得那麼簡單黑白分明,後來跌跌撞撞招工都不成隻能嫁人,生活慢慢地磋磨著她,給了她教訓。
她一直對王支書很感激,上輩子嫁人的事也是王支書出的主意,幫著介紹的好人家,這是她的媒人,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幫了她。
但是現在看來,王支書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麼大公無私,那個紙團上,顯然是做了標記,隻不過一般人不會輕易察覺罷了,自己無意中抓了那麼好一個地塊,王支書難免起疑心。
顧清溪想想,到底是過去和自己爹娘說,讓他們務必收斂小心:“咱家抓了這麼一個地塊,人家眼饞得多了,不說彆的,就我大伯娘,怕不是氣死了,人家眼紅,萬一給咱們使壞呢?”
她這一說,她娘倒是連連點頭:“閨女說得在理,咱就偷著樂就行了,不能人前露出來,不然人家怎麼想。”
在農村,給人使壞太容易了,不說彆的,就是給你家雞下點耗子藥啥的,就夠你難受的,關鍵這個還找不出凶手來,隻能是自己來氣了。
她嫂子聽了也說:“對,咱可得收著點,今天我出去挑水,老陳家媳婦見到我,說的那話又羨慕又酸。今年咱家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彆人難免想多紅眼,咱以後得多哭窮。”
一家子自然都讚同,男人自然是聽女人的,再沒二話,一時說著,廖金月卻是想起來了:“王支書家兒媳婦不是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嗎,我想著咱給她送點雞蛋過去,這樣也顯得咱會做人。”
這個大家倒是讚同,於是趕緊去找了找,找出來十個雞蛋。
讓誰送呢,廖金月卻看向了顧清溪:“清溪,你跟著你嫂子過去送吧,你嫂子去和人家媳婦好好聊聊,看看人家大胖小子,沾沾福氣,你呢就和王支書說說話,我看王支書挺看重你的。”
顧清溪心裡略一沉吟,也就應了。
其實自己家是光明正大抓到的,王支書自然不好說什麼,這次他如果試探自己,自己裝傻就是了,誰也彆挑明,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當下顧清溪跟著嫂子過去,誰知道一過去,就聽到院子裡有人說話,其中一個倒是耳熟,耳熟得她步子都略頓了下。
她嫂子感覺到了:“怎麼了?”
顧清溪:“好像王支書家有客人,是不是不太方便?”
陳雲霞笑了;“這有啥,人家是支書,又才添了人口,哪天家裡不是人。”
顧清溪隻好不說啥了,進去了院子.
一進院子,果然見幾個人站在那裡正和王支書說話,其中一個,比彆人格外挺拔,赫然正是蕭勝天.
蕭勝天是隔壁村的,顧清溪沒想到他竟然過來了王支書這裡,更沒想到自己就這麼恰好遇到,猝不及防間,竟然有些局促。
不過到底是故作無事地上前,和王支書打了一聲招呼,陳雲霞也趁機說了送雞蛋的事。
王支書笑嗬嗬地望著顧清溪:“那真是讓你們破費了。”
顧清溪笑著說了應該的,這麼說話的時候,她可以感覺到旁邊幾個人都在看自己。
那幾個人,有兩個是村裡的,不過不太熟,都是二十左右年紀,還有兩個是隔壁村的,好像是和蕭勝天一起過來的。
反倒是蕭勝天沒看自己。
她說了幾句話,便跟著嫂子一起過去產婦房裡了,進去產婦房中,便聞到一股子腥味,裡麵也悶熱得很,屋子裡密不透風。
產婦很虛弱,小娃兒很可愛,她嫂子自然是羨慕得很,著實看了那小娃兒好幾眼。
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嫂子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顧清溪便明白了。
嫂子是想和人家生了孩子的問問詳細的事,自己在不方便。
她忙尋了借口出去了,出去後,其實也沒地兒可去,站在院子裡也冷颼颼的,本來應該過去和王支書說說話,但那麼多在,也不好說,她就隻好過去了大門洞子下,至少擋風。
農村裡人家的大門洞都差不多,牆角放著各種農具,牆上還掛著鐵鍁鋤頭什麼的,顧清溪安靜地等在那裡。
正等著,就聽到腳步聲,還沒細想,卻見蕭勝天過來了。
顧清溪一慌,往後退了一步:“你過來乾什麼?”
蕭勝天眸中含著笑,望著她說:“我出來透透氣抽根煙。”
顧清溪詫異地看他:“你會抽煙嗎?”
抽煙的人身上都有一種煙味,他沒有,他的味道很清爽。
蕭勝天:“不會,但我這麼說怎麼了。”
顧清溪覺得好笑,又覺得這樣不好,便催他:“你趕緊回去吧。”
蕭勝天:“你怎麼不回去?”
顧清溪跺腳。
這不是彆處,是人家家裡,兩個人躲在大門洞底下說話算什麼。
她瞪他一眼:“你過來我們王支書家乾嘛?”
又不是他們村的。
蕭勝天低聲解釋說:“你們王支書消息靈,知道化肥的事,找我,我就順路過來了。”
顧清溪頓時明白了。
蕭勝天:“剛看了一眼你們村的地,你家北邊的地很不錯,南邊的一般。”
顧清溪:“北邊那塊地就知足了,哪能那麼貪心。”
說著,她看看院子裡,好在沒人出來,不過低聲催說:“你趕緊進屋去吧,彆人看到了不好,會笑話!”
蕭勝天卻不慌不忙的樣子,他悠哉地看著院子裡棗樹下蹦躂著的麻雀:“我這一根煙才抽了一半,現在回去,彆人才納悶呢。”
一根煙抽了一半……
顧清溪又好笑又好氣:“行,你自己抽,我先回屋去了。”
蕭勝天卻叫住她:“你彆急,我給你說句話。”
顧清溪:“什麼?你快說。”
蕭勝天收斂了笑,望著她。
她生得臉龐白淨,比一般農村姑娘都白淨很多,水靈嬌俏,一雙眼睛便是瞪著人,都能看得人心化開。
顧清溪卻是一怔,他那麼看著自己,倒像是有什麼正經話要說,門洞底下本就狹窄,兩個人站得又近,顧清溪不自覺屏住呼吸。
蕭勝天卻在良久的沉默後,終於不太情願地說:“以後出門,彆打扮這麼好看,我看剛才那幾個男的都偷偷盯著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