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金月見大家好奇,就給大家說,自己見到的外國親戚怎麼樣,首都怎麼樣,說得頭頭是道,倒像是她去過首都去過國外一樣,不過農村人,聽個稀罕而已,她說得熱鬨,大家也都聽得津津有味。
相較於廖金月的風光,馬三紅卻是渾身沒意思,出門見人都躲著。
現在人人都知道,她家女兒也上大學了,人家問她女兒什麼情況,她都不願意提。
女兒是上了大學,但是一封信沒來過,過年也不回家。
女兒臨走前說恨透了這個地方,永遠不會回來了。
馬三紅想想,有時候也後悔,當初乾嘛那麼狠絕,不過再想想女兒乾的那些事,丟的那些人,還是覺得來氣,也就隻能算了,“就當沒生這個女兒吧”。
顧清溪看大家說三道四,倒是覺得親切。離開這裡,再回來,哪怕看他們東家長李家短,都覺得熱氣騰騰充滿煙火氣。
不過終究還是要走,過了正月十五就開學了,蕭勝天的工作也得開始了,於是這天,顧建國廖金月一家子把他們送去了首都,臨走前又說好了,過兩個月廖金月就過去首都,照顧女兒生活。
回到首都後,收拾家裡,準備開學,忙得不可開交,可這個時候,蕭勝天卻道:“清溪,和你說一件事。”
顧清溪看他這樣,倒是有些擔心:“發生什麼事了?”
蕭勝天:“大舅爺爺要把他名下所有的財產轉讓到我名下,連同之前本應該給我奶奶的遺產。”
顧清溪:“啊?”
原來這位大舅爺爺,名下無子,而他幾個弟弟,都有兒子,也不盯著這位大伯的錢財,於是大舅爺爺想來想去,決定將錢財全都留給自己妹妹的孫子。
他這次回去,聽說了許多故事,那些故事,有些或許是假的,有些也許是誇張,但是他卻明白,自己妹妹帶著孫子相依為命,頗吃了一些苦頭。
這是妹妹唯一的孫子,他希望能儘自己微薄之力,給妹妹的孫子留下一些什麼。
蕭勝天:“我已經說過,遺產我並不想要,我們也不需要這些就能過很好的日子了,不過舅爺爺那裡卻很固執,我和兩位表叔談過,他們的意思是,這是老人家的遺願。”
其實他也側麵了解過,明白這幾位表叔在m國日子過得都相當不錯,算是當地的成功人士,素質比較高,人家也不在意這些錢財,所以都想成全老人家的心思。
蕭勝天:“如果真要繼承,我們需要去一趟m國,所以這個也是看你的意思,你是怎麼想的?”
如果是之前,蕭勝天會自己做決斷,他會選擇認為最合適的,但經曆了之前的事,他開始意識到,許多事,他應該和顧清溪多商量下,而不是直接告訴她自己打算如何如何做。
比如遺產,給自己的就是給兩個人的,應該兩個人來做決斷,況且這是關係到以後兩個人的生活。
顧清溪:“其實老人家想留給你,那就留給你,這也沒什麼,咱們相處了那幾天,也能看出幾位表叔素質高,文化人,不在意這些。不過我是覺得,老人家的財產,未必都是現金,應該有一些不動產,這些不動產,咱就不要了。隻繼承一些美金,我們國家缺外彙,繼承一些美金,對我們,對國家,都是好事。”
這個年代是本國最缺外彙的時候,靠著農民工人血肉之軀,來換外國人手裡金貴的美元外彙。
說著,她想了想:“你不是之前還想擴大經營,去參加競標嗎?如果有更多錢,不就好辦了?”
蕭勝天笑了,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我想到的,沒想到的,你好像都想到了。”
既然商量定了,蕭勝天便回複了m國那裡,不過當然也不是馬上去辦,無論是蕭勝天和顧清溪出國,還是m國辦理相關的手續,都是一件耗時的事情,隻能慢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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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溪開學,蕭勝天送她過去,剛剛開春,學校湖邊的柳樹竟然已經冒出來一些淡淡的綠色,清新怡人。
兩個人牽著手,聊著接下來廖金月來首都的事,已經等到孩子生下來後,再去m國的事,又聊起來孩子的名字,男孩女孩,倒是頗說了許多。
等把顧清溪送到了宿舍,就見王向紅舉著一個包裹,激動地說:“清溪,這是你的,中科院來的,好像是書!”
顧清溪打開包裹,裡麵果然是一本書,沉甸甸的,散發著油墨香,幾個同學全都圍過來看,知道這是那位老先生新出版的書,不由讚歎羨慕。
顧清溪看到裡麵夾著一封信,是老先生寄給她的,把這套書送給她,歡迎批評指正。
這個時候幾個同學圍著那書,已經驚歎不已:“看這個前言,竟然有清溪的名字。”
顧清溪忙去看,原來扉頁上,老先生用寶藍色墨水寫了贈顧清溪字樣,而後麵印刷的前言裡麵,竟然特意提到了這次被顧清溪寫信提及錯誤一事,並且表示了感謝。
看著自己的名字印成鉛字,顧清溪自然是彆有一番感觸,沒想到當初自己無意中發現的一個錯誤,竟然讓自己的名字印在了這本書上,這對她來說,自然是無上的光榮。
這件事很快在班級裡傳開,那位老先生是大家頗為敬仰的人,此時看到書,對顧清溪敬佩不已。
顧清溪心裡喜歡得很,又滿足又興奮,其實她想過,以自己的能力,未必真就能在數學領域有所深入耕耘,比起研究一些難題,自己可能更多的是考試型的人才,所以以後如果要讀研究生,可能以數學為基礎,轉向其它偏應用的方向。如今自己得到了這位老先生的贈書,將來哪怕自己不在這個專業了,至少這件事對自己,是一個非常值得懷念的事,也是可以惦記一輩子的,甚至可能自己的名字也會和老先生的這本著作一起留在世上。
顧清溪眼巴巴地把這封信拿回去,給蕭勝天看,蕭勝天記得這件事,也知道她當時的忐忑,如今能得到贈書,自然為她高興,領著她去外麵吃了一頓好的慶祝。
或許是受到這件事的鼓勵,顧清溪在學習上更有了勁頭,不但把學校的課程跟好,自己也越發廣泛地相關的專業書籍,蕭勝天見此,又想辦法幫她找了一些國外的原版書來看,誰知道這麼一來,顧清溪讀得廢寢忘食,倒是讓蕭勝天擔心不已,隻好強製她多休息了。
到了這學期的期中考試,顧清溪發揮得相當好,竟然考到了專業第三名的成績,彆看隻是第三,但這可是b大的數學係,這對顧清溪來說,可以說是非常艱難了,宿舍裡其它幾個女生,有好的有不好的,不過這次全部及格了,大家也都鬆了口氣。
期中考試結束後,廖金月過來首都,母女相見,自然是喜歡得很,蕭勝天特意租了一個大一些的房子,一家子一起住,又請了幾天假,陪著廖金月和顧清溪在首都熱鬨的地方逛了逛,拍了照,買了一堆紀念品。
廖金月笑得合不攏嘴,她這輩子竟然有機會坐火車,來首都,還逛了這裡那裡,可算是長了大見識。
廖金月過來後,蕭勝天去m國的手續也辦下來了,便找了一個保姆,又請了苗三丫陪著,萬一有個什麼事也好應對。
臨走前,蕭勝天自然有些放心不下,妻子身懷六甲,他卻不得不出國,顧清溪反倒是沒什麼,肚子那麼大,習慣了,也就覺得還好,該吃吃,該學學,反而是外人看著,會驚歎肚子都這麼大了還每天上課學習真不容易。
蕭勝天走了後,顧清溪平日生活自然更加小心,她現在肚子大了,許多事住在宿舍不方便,現在是每天回家住,由同學幫著送或者自己娘來接。
如今廖金月和她們宿舍幾個女生都挺熟的,也經常約幾個女生來家裡吃飯。
以前因為就小兩口住,宿舍裡的女生不好意思過來,現在廖金月過來了,大家自在多了,經常過來蹭吃蹭喝,或者有時候乾脆住這裡,大家一起學習。
如此馬上要放暑假了,蕭勝天還沒回來,廖金月便開始念叨了:“怎麼還不見人?他再不來,你怕是要生了。”
苗三丫如今和廖金月關係處得不錯,也跟著犯愁:“再不回來就來不及了,我看這肚子,也就是這幾天了。”
顧清溪倒是覺得沒什麼,生產的醫院都已經找好了,保姆也是有伺候產婦經驗的,這年代雖然沒什麼月嫂,但總體醫療條件好了,也不缺錢,他不在身邊也是一樣。
雖然她也希望他能回來,可那也不是他說了算。
是以她還是該什麼乾什麼,其實無論這年代,還是後來學校的老師,好多都是工作到臨盆前,說出去好像多辛苦,其實當事人習慣了,自己倒是並不覺得辛苦。
這天,廖金月和苗三丫陪著她過去了百貨商場買東西,天氣悶熱難受,她是孕婦,自然比一般人更覺得熱,逛了一會就受不了回來了。
廖金月給她做飯,苗三丫切了西瓜給她吃,又奢侈地打開了空調,顧清溪吃著西瓜,享受著空調,這才感覺好多了。
苗三丫:“孕婦就是怕熱,我懷著那會子也一樣,我看你也就是這兩天了,還是彆出去了,就在家老實待著。”
廖金月也讚同:“這天太熱,出去就是一身汗。”
一時難免感慨,覺得還是農村好,可以在自家院子裡乘涼,大城市裡,都是樓房,剛開始覺得爬樓還挺有意思,爬兩次就累得夠嗆,出去乾啥都得爬樓,日日爬樓,哪受得了。
說話間,就聽到外麵的敲門聲,苗三丫隻以為是保姆小趙回來了,小趙昨天請假回去看親戚了:“小趙回來挺好,她回來正好有幫手。”
一時打開門,結果門外站著蕭勝天,倒是愣了。
顧清溪聽到外麵沒動靜,還以為怎麼了,翹頭一看,就看竟然是蕭勝天,大包小包的行李提在手裡,額頭帶著汗,正含笑望著自己。
“你回來了啊……”顧清溪看到蕭勝天,才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心安,她還是盼著他回來的,孩子的父親回來,她會覺得更踏實。
廖金月和苗三丫也聽到動靜,趕緊出來,自然高興,連忙讓蕭勝天進來,又把行李都接過去,放客廳旁邊地上。
蕭勝天進去洗手間洗手洗臉,顧清溪記起今天毛巾才都洗了,還沒放新的,便拿了遞給他。
蕭勝天接過來毛巾,擦了把臉後:“孩子沒讓你難受吧?”
說著,看向她的肚子。
其實剛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她四肢依然纖細,雙肩也薄,可就是胸部和肚子凸起,上麵那裡兩團看著顫巍巍格外惹眼,下麵肚子高高挺起,大得嚇人,他看得有些心驚,怕她經不起這分量。
當下說話時,心疼她,又想她想得厲害,其實恨不得將她抱住,隻是到底當著彆人的麵,不好太說什麼,勉強收斂著心思罷了。
顧清溪笑道:“還好,就是最近動得厲害,我娘說快要生了。”
蕭勝天掃了一眼,苗三丫過去廚房幫忙了,廖金月正在廚房說要燉了那隻雞,都沒注意這邊,他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那肚子滾圓,他並不敢用力,隻能輕輕地撫過。
夏天的衣服薄弱,被那肚子撐起,軟軟的一層覆在肚皮上,他將大手覆在上麵,仿佛能感覺到裡麵的脈動。
而那裡麵,便是他的骨肉,顧清溪為他懷下的孩子。
蕭勝天垂眼凝著她,低聲說:“這兩個月,一直都想你,擔心孩子,之前給你打電話,你身邊有外人在,也沒法多說話。”
他出國兩個月,是給她打過電話,提前說好,哪天打過來電話,讓廖金月苗三丫陪著她過去公司等著,隻是越洋電話很金貴,當時身邊又有人,實在不方便多說話,連句想你都說不出口,隻能是問孩子怎麼樣身體怎麼樣。
顧清溪:“也沒什麼,回來就好。那邊的事,順利吧?”
蕭勝天:“還好,差不多都辦妥了。”
去了後,才知道,這四位舅爺爺在m國的公司竟然頗有一些規模,所以舅爺爺名下不光是現金和不動產,還有股份,除此之外,當時公司的原始股份,也有自己奶奶的,所以本身就有一些屬於從奶奶拿來繼承的股份。
大舅爺爺那邊的財產,蕭勝天隻要了一些股份,其他不動產他沒要,給老人家自己養老,還有一些美金,想著國家需要,便帶回來了,這年頭能為國家帶回外彙也算是為國家做貢獻。
其它幾位舅爺爺聽說,都想辦法給蕭勝天湊了更多美金,讓蕭勝天帶回去,蕭勝天不要,他們說捐給國家吧
幾位侄子在老人家麵前儘孝那麼多年,也應該得。
而那些股份的價值,一般人花十輩子也花不完的錢。
不過這些事,蕭勝天打算就和顧清溪說說,其它人麵前不想多提,那些東西,自己根本用不上,放著就是了,在中國,自己該乾什麼還是乾什麼,他很享受通過自己的雙手奮鬥,從無到有的過程,也想靠著自己的雙手,讓顧清溪過上人上人的生活。
夫妻兩個說著話,苗三丫本來要過來,結果一看,便收住腳,又給廖金月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讓他們小兩口多說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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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蕭勝天把自己買的各種國外的東西拿出來,都是稀罕東西,國外的巧克力,收音機,照相機,這都是國內很難買到的,蕭勝天給了苗三丫一大袋巧克力,苗三丫自然高興得很,又把收音機給廖金月,讓她沒事聽著解悶。
至於照相機什麼的,蕭勝天是打算沒事可以給自己寶寶拍照片,省的去照相館了。
廖金月又問起來蕭勝天在國外的事,蕭勝天大致說了,一時幾個女人都聽得感慨連連,這怕是好大一筆錢吧!苗三丫更是好奇地問,外國的錢比起咱國家是不是貴多了,倒是逗得大家都笑起來。
晚上時候保姆小趙回來了,苗三丫也就回去了,蕭勝天洗漱過後,早早地陪著顧清溪睡下。
關上門,拉上了窗簾,兩口子躺在床上,蕭勝天抱著顧清溪,親了一口她的額,這才感覺,真得回來了,踏實了。
因為肚子大了,兩個人想緊抱著都不行,他隻能小心地虛抱著她:“這次我在國外,不光是到處走了走,了解了國外的情況,還去了人家的大學,知道人家大學怎麼回事,和我們國家很不一樣,再過兩年,你就申請國外的學校,去深造,我陪你一起去。”
鼻息溫熱,縈繞在麵前,熟悉的踏實氣息,顧清溪讓自己的臉緊貼著他的,卻是道:“其實你不一定要陪著我啊,如果我真去上大學,你可以繼續在國內發展。”
顧清溪是不想耽誤他的事業,總覺得他太圍著自己轉了。
誰知道蕭勝天卻道:“那可不行,萬一彆人把我孩子媽拐跑了怎麼辦,我得看著你。再說——”
他的唇落在她耳邊,輕輕親了口,啞聲道:“我也不舍得你離我遠了。”
出去兩個月,忙碌的時候也就罷了,隻要一閒下來,就會想她,想得難受,夜晚更是煎熬,有時候做夢,都夢到她就在自己懷裡。
醒來後,異國他鄉,又有時差,想和她說話都不能。
熱氣輕輕噴在耳畔,聽著那清沉低啞的聲音,顧清溪不覺心酥意亂,其實如果真得分開,她何嘗不會想他。
當下側首,輕輕靠在他肩膀上,低聲道:“以後的事,那就先不去想了,反正——”
她想說,反正還早呢,她才大一,不著急。
接下來三年,學業,養孩子,都是要操心的。
等大學本科畢業的時候,孩子也能拎著到處跑了,沒準他的事業能夠更上一層樓,到時候怎麼著規劃都成。
不過不管怎麼樣,一家人,最好是不分開。
誰知道她這話剛說到一半,突然間,下腹傳來一陣急促而劇烈的抽痛,顧清溪不由發出低低的“啊”聲。
蕭勝天見她這樣,自然擔心:“怎麼了?”
顧清溪蹙著眉,等著這短暫的抽痛過去,之後才深吸口氣,望向蕭勝天:“咱們的寶寶,可能知道你回來了。”
蕭勝天握著她的肩:“然後呢,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嗎?”
顧清溪看著眼前這個緊張的男人,笑了,之後她鄭重而緩慢地說:“我好像要生了。”
啊?
蕭勝天“噌”的一下子坐了起來。
“那我們快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