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阮先生。”阮崢向從前一樣，對這個男人永遠畢恭畢敬。
確認自己的心思傳達到位，阮京默率先走出去了。
阮崢坐在床邊磨蹭了一會兒，大腦靈活地轉動，迅速組織語言，想著待會要講的話。可惜組織了半天，思路越來越淩亂。
他在阮京默麵前，永遠無法做到平靜。
通過一整天的觀察，他心裡清楚阮京默在沈浪霆心裡的位置很重要，這兩個人複合了，毫不避諱地秀恩愛，在無人的角落熱情擁吻，他們的複合沒有人感到意外，也沒有人出麵阻止，仿佛是天意的安排，誰要敢說一個不字，就是跟老天爺作對。
分手期間，這兩個人也糾纏不休。
沈浪霆能把孩子放在前任身邊，已經說明一切。今天又當著眾人的麵，急迫地想要奔奔改口叫爸爸，除了阮京默沒人有這種特殊的待遇。
阮崢短時間內思考了很多問題，當他走出嬰兒房，前往三層書房的途中，他在心裡做出重大決定，瞬間有種放下重擔的輕鬆感，臉上的表情也不像上刑場那樣局促不安，突然豁然開朗，腳下的步伐也變得輕盈許多。
他站在書房門口，門是敞開的，看來阮京默一直在等他。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敲響房門。
阮京默的聲音淡淡地傳入耳裡：“進來。”
阮崢依言走進去，看見阮京默坐在辦公椅上，手中拿著一份文件在翻看，麵無表情的模樣讓人很有壓力。
他不動聲色地歎口氣，方才攢的那點自信和勇氣，在麵對這個男人的一瞬間，全部破裂，阮京默輕而易舉地擊碎他進門之前在心裡築起的高牆。
阮京默不慌不忙地整理手頭上的文件，抽空瞥他一眼，淡聲道：“坐吧。”
出乎意料，阮京默並沒有為難他。
這讓以為難逃一死的阮崢稍感驚訝，他佯裝淡定地走到辦公桌前，坐在阮京默對麵的軟椅上。
在阮家生活了十幾年，他很會察言觀色，迅速讀懂阮京默剛剛看他的眼神，沒有察覺到置人於死地的冰冷絕情，這讓他繃緊的神經稍稍鬆懈。
阮京默將手裡的文件放到一旁，視線定格在阮崢的臉上，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青年，儘顯威嚴姿態。
“阮先生...”阮崢被他看得心臟“咚咚咚”狂跳。
阮京默眉目冷峻，微微側過臉，做出想認真聆聽他說話的樣子。
阮崢莫名感到羞愧，把頭埋到胸口，瞅著自己攪在一起的手指說：“阮先生，您叫我留下來，有什麼事嗎？”
“抬起頭來講話。”阮京默清清冷冷的聲音很有穿透力。
阮崢臉色稍稍僵了僵，不得不抬起頭，白皙的耳朵不能抑製地紅了，因為羞愧和自責，心裡還在抵死掙紮。
阮京默從身後的書架中抽出一份文件，推到阮崢的麵前，聲音無緒道：“我之前要求你去M國做交換生，你考慮的怎麼樣。”
阮崢拿起文件，緊緊地捏在手裡，滿目糾結之色。
“阮崢，我今天讓你留下來，就是想告訴你，”阮京默清冷的語氣一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會強迫你，我給你選擇的權利，留在Y國繼續完成學業，還是去M國做交換生，由你自己來做決定。”
聞言，阮崢驚愕地看著男人，鳳目圓睜。
就在阮京默來到Y國的第二天，阮崢就被告知自己要去M國做交換生，那也代表著要離開一年。他心裡清楚，這是為什麼，因為沈浪霆，阮京默要再次主宰他的命運。
但此刻，阮京默竟然把選擇權交到他手裡，這是萬萬沒想到的，他眼裡亮光一閃，仿佛重燃希望。
“你考慮的怎麼樣？”
不同於阮崢的驚訝，阮京默始終保持著淡定自若的神情，語氣不鹹不淡。
阮崢一時受寵若驚，短時間內還沒理清思路。
“我會給你適當的自由，你長大了，以後的路你自己走。”阮京默打量青年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
眼前的年輕人，比他小了十幾歲，在他眼裡無非是一個孩子，他以前不太關注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因為沒有意義。
直到他認為無害的孩子觸碰了他的逆鱗，他才驚覺到，十幾年前收養的孤兒，看他一眼都會哆嗦的小孩竟然長大了。
最近一段時間，他之所以放縱阮崢去接近沈浪霆，除了他確保沈浪霆不會動心以外，他還因為阮崢的一番話而觸動。
當他把交換生的消息告訴阮崢時，阮崢對他說了這樣一段話：“阮先生，我受惠於阮家，沒有阮家收養我，我也許會過著流浪街頭的日子，沒有機會接受良好的教育，但也有可能過上比現在更幸福自由的生活，這是誰也說不準的事。我願意把自己的生命和青春甚至一輩子奉獻給阮家，為了回報養育之恩，我可以傾儘所有為淩奧集團效力，願意簽一份終身協議，我願意為哥哥做牛做馬，但是我隻有一個請求，我不想拿我的感情作為報恩的籌碼。”
當時阮京默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揮揮手讓人離開。
現下，阮崢坐在他的對麵，還是那副祈求膽怯的模樣，看著他的眼神依舊充滿畏懼。
他垂下眼簾，順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聊：“阮崢，你可以去交朋友，和任何人，但是你記住。”
阮崢抬起清秀的臉，認真地聽著。
阮京默眼神深邃，直言道：“沈浪霆不喜歡你，你在他身上投入再多的精力和感情也無濟於事，這隻會浪費你的青春，利弊你自己想清楚，我隻能跟你說這麼多。”
阮崢隻覺心口的位置在慢慢冷卻，耷拉著腦袋，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心中天人交戰，過了好一會兒，下定決心般地抬起頭。
“交換生這件事不急，等你想....”
“我考慮清楚了，”阮崢頭一次打斷了阮京默沒說完的話，彎了彎眼眸，竟然露出一抹笑容，“阮先生，哥哥，我考慮清楚了，我願意去M國做交換生，願意留在M國的分公司實習。”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阮京默怕他是一時衝動，確定一遍。
阮崢含淚點點頭，強忍住想哭的意願：“我想清楚了，您對我說的話，我都懂，可是我必須離開，因為....”阮崢的聲音變得哽咽，“我看到他就控製不住自己，我隻要看到他，跟他說上一句話就變得特彆貪婪，那種恐怖的力量控製我的身心，我特彆害怕，所以我要離開，離他越遠越好，什麼時候徹底忘記，我再回來。”
為什麼阮京默會突然改變態度，阮崢很快猜到原因。因為阮京默和沈浪霆在一起了，阮京默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所以根本不在乎阮崢這個可有可無名義上的弟弟。
阮崢算不上絕頂聰明，但絕對不是一個笨蛋，他知道自己就算做再多事也是無用功，與其留下來當小醜，不如趁沒有陷得那麼深趕緊抽身離開。
這樣對大家好，對他自己也好。
隻要熬過最難過的日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阮京默對他的回答有些刮目相看，若有所思地沉默許久，輕聲說句：“好，我尊重你的決定。”
“謝謝阮先生。”阮崢站起身，鞠了一躬，淚水快要奪眶而出，他想趁自己掉眼淚之前快點離開這裡。
“明天早點回學校，學業最重要。”阮京默叮囑一句，拿起還未看完的文件，示意他可以走了。
阮崢急忙轉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淚水被他硬生生的憋回去，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臉色透出一層粉，小心翼翼地問：“阮先生，我可以.....等錦標賽結束再動身嗎？”
阮京默抬眸看他，眉梢微動。
他緊張地摳著手指，吞吞吐吐道：“我...我想看比賽。”
阮京默收回視線，低頭翻看文件，說句：“隨便你。”
阮崢表示感激地再次鞠了一躬，轉身快步離開了。
等人走遠，腳步聲徹底消失。
阮京默撈起桌上的手機，打通沈浪霆的電話。
“你說的對，阮崢需要一點自由，給了他夢寐以求的自由，他自以為是的自由，他就像突然長出一雙翅膀的小燕子，不需要彆人追趕，自己就慢慢飛遠了。”
“怎麼樣，聽我的沒錯吧。”沈浪霆揚高嘴角，有點得意忘形。
阮京默低低地笑起來：“我倒覺得，是他自己想清楚了。”
“你家阮崢其實反應挺快的，”沈浪霆帶笑的嗓音很低沉，“執拗勁和你挺像，聽說他在學校的成績很好，將來說不定能成為你的得力乾將。”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阮京默說了一句沈浪霆常放在嘴邊的口頭禪，“現在最重要的是，我的沈少，你要養好手臂，迎戰錦標賽。”
“好的阮先生。”沈浪霆說話時的眼神，溫柔得好像情人就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