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情兒又欣慰又心疼地看了眼兒子,然後低頭看著手中的七塊玉佩,“可是,娘卻在意。不過好在,娘當初做這事時,留了個心眼。當初娘偷偷停藥後,就仗著自己是花魁,特地在接客時挑剔了一些,那一個月接的七位,都是出身顯貴的翩翩公子。”
林風眨眨眼,看著他娘手中的七塊玉佩,他娘不會想讓他認祖歸宗吧?
林風頓時一陣頭大。
林情兒看著林風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麼,搖搖頭,“娘在教坊那麼多年,難道還看不清這天下的男人,這男人,在教坊裡海誓山盟,那都是假的,他們心裡,壓根看不起青樓女子,更看不上青樓女子生的孩子,青樓女子要真信了他們嘴,讓孩子登門認祖歸宗,那隻能自取其辱,所以風兒,娘這輩子不會讓你去認祖歸宗,更不屑死後進那些狗屁世家大族的祖墳。”
林風聽了,簡直想給他娘鼓掌,他娘這輩子,活得清醒。
“那娘你給我這些玉佩乾什麼?”林風不解。
林情兒抬起手,溫柔地摸了摸兒子的頭,“風兒,這些年,你會讀書,會武功,會做賬,娘都看在眼裡,可因為你戶籍隨了娘,入了賤籍,無論是科舉,武舉,甚至到衙門做個書吏,都不成,如今眼瞅著你大了,再不改戶籍就要耽擱你了,所以娘把這玉佩給你,你偷偷去找你親爹,讓他看在親生血脈的份上,在你戶籍上改一下,把賤籍改為平民,想必以他的身份官位,這點小事算不上什麼。”
林情兒又從枕頭下拿出七個信封,遞給他。
林風拿起一看,七封信都是用市麵上頂好的熏香信箋,上麵是娟秀的小楷,寫著“郎君親啟”,林風打開,裡麵是一首淒婉的怨郎賦。
林風抬起頭,佩服地看著他娘。
十七年前春風一度,胚珠暗結,十七年後找上門,不要負責,不要認祖歸宗,不破壞對方家庭,隻要暗中幫忙改個戶籍,這隻要不是鐵石心腸,也給他辦了吧,再加上這首怨郎賦,說不定對方良心一痛,還能照拂他一二。
他娘不愧是能從教坊活著走出來的女人。
“先生一向眼光很好。”馮相笑著說。
“是嗎?”盧質抬眼,“可我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大,連他的孩子都敢頂,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馮相神色如常,“先生,你這是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那塊玉佩到底是誰的,你瞞得了彆人瞞不了我,他的玉佩雖多,可他自幼在晉王宮裡出生,身邊佩飾衣物都有專人收拾記錄,每一塊都有記檔,你敢不敢讓開,讓我看看你身後那幾個起居手劄。”
馮相麵色終於變了,“先生,有些事何必說破。”
盧質簡直痛心疾首,“我不說破,你知道你扛了多大的事麼,這事要被陛下知道,你還有活路麼!”
馮相微微歎氣,“當時一時情急,我見那玉佩,又見那孩子的模樣,一時心亂了。”
盧質聽了也歎了一口氣,“這事,你做的糊塗啊!”
馮相苦笑,“我一輩子都沒做幾件糊塗事,可最糊塗的,哪有比得上十七年前那件事。”
盧質心一軟,“你到現在還放不下這個心結麼,當年又不是你的錯,你隻是回去丁個憂,誰知道他們兩個,居然陰差陽錯弄到兵戎相對,唉,也是命!”
馮相閉上眼睛,“是啊,都是命,都是命啊!”
過了一會,盧質問:“那個孩子,你真覺得他是?”
馮相睜開眼,“和他年輕時隱約有三分神似。”
盧質隻覺頭疼,“那你是怎麼想的,你可彆犯渾。”
馮相淡淡地說,“我沒想怎麼樣,就多養個孩子罷了。”
盧質簡直無語,“那是多養個孩子的事麼,你知不知道你身份多敏感,那孩子萬一被爆出來,彆人信你隻是養個孩子麼,陛下信你隻是養個孩子麼?”
馮相頓了一下,“我會送走那個孩子,讓他遠離京城。”
“把他送我那吧!”盧質歎了一口氣。
馮相忙說,“先生,這事你沾不得。”
“都知道了,沾不沾有區彆麼,”盧質苦笑,“我和你不一樣,你在政事堂,身在中樞,身份敏感,我好歹隻算了閒人,就算哪天真出事,大不了我抱著先王爺的牌位哭一哭,陛下難道還真敢欺師滅祖。”
馮相看著盧質,“先生……”
“這事就這麼定了,”盧質擺擺手,晃悠悠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