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誌指著前方大叫,卻聽得“啪嗒——”一聲響。
興奮過度的胡大誌腳底一滑,一個踉蹌摔倒,整個人順著山路向下滾落。吳媛媛尖叫一聲,慌忙撲去,一把拽住胡大誌的手。
胡大誌去勢太急,吳媛媛力氣小,哪裡拉得住他?兩人身體在濕滑的林地刮擦出一道痕跡,眼看就要一起滾落山坡。
千鈞一發之際,一雙小手探出,一把抓住兩人胡亂揮舞的手,猛地向上一拉!
借著這一股大力,胡大誌、吳媛媛這才控製住下滑之勢,爬回山路之中。兩人倒在路上,胳膊、腰、腿都沾著落葉和泥巴。
掉落的樹葉腐爛堆積在林地之間,兩個人滑過林地,襯衣的胳膊肘、褲子的膝蓋處滿是烏黑的腐土,看上去臟兮兮的。
吳媛媛嚇得不輕,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動:“嚇死我了。”
胡大誌半張臉都沾上腐泥,黑漆漆的。他人在地上,抬頭望向林滿慧,看到她一隻腳勾住一根藤蔓,整個人呈“大”字狀趴在地上,兩隻手正死死抓住他倆的胳膊。
想到剛才那股巨大的力道,胡大誌扯了扯嘴角:“林滿慧,你的力氣真大。”
兩人驚魂未定,林滿慧鬆開手安慰道:“沒事。”
三個人就這樣趴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忽然就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吳媛媛撿起掉落的書包,指著胡大誌的臉,笑得最響:“你看你的臉,像隻花貓。”
胡大誌抬手一抹,臉頰旁又多了一條黑印,衣服反正已經弄臟了,索性無所畏懼,他在地上打了個滾,望著頭頂那一片藍天笑了起來。
笑聲穿過樹木,傳出去老遠。
山路那頭奔過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他個子高大,短發微卷,麵容憨厚,穿著護林員的黃色工作服、一雙深筒雨鞋,遠遠看到趴在地上的林滿慧,滿麵驚恐地衝過來。
“滿慧?你怎麼了!”
林滿慧感覺整個人騰空而起,低頭望去,正對上一雙與四哥一模一樣的眼睛。
男子眼中滿是惶急,右手抱住她,左手快速摸過她的胳膊、腿的關節,嘴裡不停地問著:“怎麼樣?摔著了嗎?哪裡痛?”
有無數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炸開,林滿慧心中升起一股憐惜,喃喃道:“二哥。”
這個高大、憨厚的年青男子,便是林滿慧的二哥,林景信。1950年出生,父母去世之後,原本高中成績優秀的他輟學在林場當了名護林工,兢兢業業工作十年,為人老實不爭,做事多、拿錢少,總被領導欺負。
在以前的林滿慧心目中,二哥是個老實可憐、讓她心疼的弱者。
二哥在外麵受了委屈不敢跟彆人說,隻會抱著林滿慧掉眼淚。林滿慧受了委屈,也隻會跟二哥訴苦。兩個同病相憐的人總能互相理解,哭過怨過之後儘量不給彆人添麻煩。
都是自卑內向的人,總愛為彆人找理由。即使受了委屈,也隻會覺得是自己沒用、是自己的錯誤。
林景信、林滿慧,這兩個不敢與壞人壞事做鬥爭的人,是同一條戰線上的夥伴。與林家其他四個性格直率、脾氣暴躁的兄弟相比,林景信可以說是家中最溫柔、和善,但也最容易被欺負的那一個。
若不是因為末世艱難,逼出了林滿慧的生存潛力,推著她不斷變強,恐怕到現在她還是個小慫包。
林景信摸過小妹的胳膊、腿,看她臉上沒有痛苦之色、隻身上滾了不少濕泥,估摸著沒有摔到骨頭,這才放下心來,關切地問:“小妹,你怎麼跑到山上來了?”
林滿慧很瘦小,因為有先天性心臟病不能劇烈運動,哥哥們平時也不避嫌,隻當她是個小孩子,經常抱著她、背著她四處走動、玩耍。
林滿慧嘴角輕輕一勾,放柔了聲音:“二哥,放我下來吧。”
林景信依言將小妹放下,還是有些不放心,左右看看,摸了摸她的頭:“你們上山做什麼?二哥幫你們。”
林景信的參與,頓時讓這個“尋寶”隊伍壯大起來。
他是林場工人,常年在大、小軍山上巡山護林,防止有人偷盜木竹,做好防火工作。每天走完一圈就是大半天,回到林場工作站做好記錄,晚上也要日常巡山、睡在林場宿舍,如果遇上秋燥季節更是一天走幾趟,根本沒有休息時間。
按理說,林場工作站應該有人輪班,也要排休,但林場領導欺負人,臟活累活都讓林景信做,其他幾個人整日裡喝酒閒逛。
林景仁曾經要去找領導理論,卻被林景信死命按住,哀求道:“景仁你莫鬨,我轉正就花了五年時間,哪裡還敢鬨騰?萬一被領導開除,我到哪裡去賺這一個月三十二塊錢?小妹要做手術,咱家缺錢呀。”
一個“錢”字,讓林家兄弟收了手。
林景信說:“我在這裡不用買衣服,林場發工作服,住宿舍省了洗理費、飯錢,一個月可以存下二十塊呢。有這錢,給小妹看病、吃藥、買新衣裳多好,所以……不要鬨,吃虧是福。”
於是,林景信一直在林場當他的勞動模範,林滿慧穿到世界之後,今天是她第二回見到二哥。上一回,是林景嚴去報喜,說自己身體恢複不用手術,林景信匆匆趕回來慶賀。
想到書中所言:“林景信就是個沒擔當的慫貨,自從被賀知青騙了錢與心,信心儘失,打了一輩子光棍,碌碌無為。”林滿慧眼中有冷光閃過——
這本書的作者怕不是與林滿慧家有仇?賀知青是哪個?
林景信拿出一個水壺,從腰間摘了條毛巾,打濕之後幫滿慧清理乾淨手上、臉上的泥汙,又示意胡大誌和吳媛媛擦洗。
一群人整理好頭發、衣服,吳媛媛對胡大誌說:“你剛才鬼叫什麼?害我們差點都滾下山,嚇死人的。”
胡大誌經人一提醒,陡然清醒過來,一臉的興奮,指著前方山崖:“你們看,那塊大石頭下邊,是不是株蘭花?”
林滿慧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正午的陽光從頭頂照耀而下,山峰西麵有一方山崖,巨石嶙峋,依著石壁而下,綠草如茵,西南角幽深暗處,隱約有一叢細長葉片的植物,的確很像蘭花。
林景信瞟了一眼,點頭道:“那是悠蘭峰,山壁下的確生長著一大片春蘭……”
胡大誌與吳媛媛一聽,歡喜地跳了起來,拍著手掌笑道:“好啊!我們找到春蘭了!”
林景信問:“你們要找春蘭做什麼?”
吳媛媛禮貌地回答:“我們要參加學校的萌芽計劃選拔,這次的題目是培育一株植物。”
哦!林景信恍然大悟,他目光悠遠,想到自己初一時的夢想,滿是懷念:“萌芽計劃呀,那是要加油,爭取將來進農科所、上大學。就是有一點……”
他停頓了一下,慢吞吞地說:“以前吧,花卉研究小組的人想挖兩兜回實驗室繁殖栽培,隻是那裡山峰陡峭沒有路,很難攀爬,後來……”
“後來怎樣?”慢性子的林景信講話大喘氣,胡大誌急得要命,連忙追問。
林景信細心地收好水壺和毛巾,道:“後來,他們找來人綁著結實的繩索爬下去,這才挖了幾兜。隻是……”
胡大誌跺著腳對林滿慧說:“你二哥說話怎麼這樣啊?急死我了。”
林滿慧知道他的性格,微微一笑,沒有催促。
林景信道:“隻是,野生蘭花對生長環境十分挑剔,離開山崖下這一方泥土無法存活。花卉研究小組的人想儘辦法都沒能繁殖成功,十分懊惱,最後將枯萎的蘭花扔下山崖,再沒打擾這裡,任由它們自由生長。”
說到這裡,看著表情同樣懊惱的胡大誌、吳媛媛,林景信問:“所以,你們確定要培育悠蘭峰的春蘭?”
胡大誌抬手搔了搔腦袋,吳媛媛拉著書包背帶,兩人都將目光投注在林滿慧身上,似乎在說:“組長你說了算。”
林滿慧站在林景信身旁,望著遠方那座山峰出神。
晉升為初階異能者之後,最幸福的地方在於不必進入冥想狀態,木係異能便能自動彙聚到身體之內。等到丹田中的綠色絲線凝聚成一顆顆水滴,就能成為中階異能者,到時候植物、動物的生長任由她掌控。
山間木係異能充沛,尤其是山崖那邊隱隱有綠色霧氣飄散,顯然春蘭已經異化,初具靈性。
感覺到悠蘭峰那邊噴薄的木係異能,林滿慧抬手在空中一揮:“挖!”
胡大誌與吳媛媛對林滿慧有無上的信心,當時便興高采烈地朝前走:“好,那我們就按原計劃,挖春蘭嘍~”
林景信一把攔住他倆的去路:“急什麼,先做點準備工作。”
林景信是護林員,工具不少,繩索、手套、花鏟、花盆、袋子……全部準備停當之後,林景信負責安全防護,胡大誌是小孩子,身子輕、手腳靈活,負責攀爬石壁,吳媛媛和林滿慧則負責整理吊籃、接送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