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所有人都來送考,小玥玥被林滿慧抱在手裡,衝林景嚴比了個加油的姿勢,非常認真地說:“五叔,棒棒!”
林景嚴眉眼舒展,神采飛揚,衝家人揮揮手,昂首挺胸走進考場。
唐明豔有些忐忑,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林景仁咳嗽一聲,伸開手臂將她抱了個滿懷,在眾人的一片噓聲中快速放開,眼中帶笑,道:“加油!你可以的。”
林家所有人都善意地微笑著。
林景嚴停下腳步,轉身對唐明豔大聲道:“趕緊進來,好好考,把那些小人的氣焰打下去!”
賀玲正背著書包走進來,聽到這句話臉色一白,啐了一口,頭也不回地走進考場。
身上還殘留著林景仁的體溫,唐明豔看到這個場景,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笑。她嘴角微微上揚,輕聲道:“放心,我會好好考。”
說罷,整理了一下書包,再查看一眼文具,慢慢走進中學大門。
前方,有林景嚴並肩作戰。
身後,有愛人等待她的歸來。
她無畏亦無懼,勇敢向前。
第一場考試考完,林景嚴與唐明豔一起到林景智家吃飯、休息。
孫文姣一邊盛飯一邊關切地問:“考得怎麼樣啊?”
林景嚴挑了挑眉,看一眼唐明豔,欲言又止。
唐明豔撲哧一笑:“你彆照顧我的情緒。題目比我想象的簡單,側重基礎,難題不多,我考得應該還不錯。”
林景嚴一聽,這才展顏一笑:“數學簡單得很,我至少能考90分。”
林景智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點頭道:“快吃,吃完抓緊背政治。”
林景嚴和唐明豔立馬加快了扒飯的速度,飛快吃完飯放下筷子,孫文姣將兩杯濃茶遞過去:“這是滿慧交代一定要給你們喝的,濃茶提神,免得考試打瞌睡。”
一杯茶下肚,林景嚴與唐明豔頓時來了精神。
林景嚴問:“小妹呢?”
孫文姣白了他一眼:“高考有三天呢,難道要小妹一直陪著你們?中午我讓大家都回去了,這裡有我和你大哥就夠了,晚上再回老屋那邊吃飯、休息。”
林景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隻是個高考而已,莫搞得太大陣仗,就這樣挺好。我隻是……看到小妹就心安些。”
孫文姣感慨道:“老五、老六從小一起長大,也難怪感情好。滿慧說了,讓你好好考,她泡的茶絕對有神奇魔力,助你成功。”
林景嚴還沒說話,唐明豔已經笑開了花:“嗯,你彆說,每次喝到滿慧泡的茶,都覺得腦子特彆清醒,背書都記得牢些。”
林景智凝神思索了一下:“小妹的確有靈氣,種菜、泡茶都與眾不同。”
孫文姣笑了:“所以,滿慧說會成功,那你們就會一切順利的。”這個時候,必須得為兩位考生鼓勁。
接下來的考試,林景嚴與唐明豔一場一場地考、一關一關地過。
12號下午四點半,考完曆史與地理的唐明豔笑靨如花,將準考證鄭重收入口袋,快步走出考場。
——她,考完了!
林景仁站在大門口,看著輕盈而行的唐明豔,眼中露出愛慕之光。冬天的陽光很溫暖,照在唐明豔身上,她整個人似乎都變成金色的,燦然生輝。
賀玲與李宏偉幾個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興奮莫名。
“考得怎麼樣?”
“太簡單了!真沒想到題目這麼簡單!”
“是啊,這一屆恢複高考,可能照顧到大多數考生,題目是真的出得非常容易。”
“我估計,第一誌願沒問題!”
他們五個的聲音太響,引來旁邊人的不滿,指指點點地議論著。
“得意什麼?”
“就是!聽說他們幾個早早就開始複習,像早知道會恢複高考一樣,也不曉得是從哪裡得來的內部消息。”
“他們說第一誌願沒問題就沒問題?嗬嗬,吹牛誰不會呀。”
“占了先機還在這裡得瑟,真不要臉,我呸!”
先前還得意洋洋的幾個知青聽到這些話,臉色微變,忙閉上嘴:“走走走,趕緊回去,彆在這裡耽誤時間。”
林正剛走過來,爽朗一笑:“同誌們,祝賀你們考完,我請大家到飯店去吃一頓!”
看到林正剛,林景仁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你家又沒人高考,來中學門口來做什麼?莫非是良心發現,想把爺爺接回去孝順幾天?”
林滿慧看著站在林正剛身後不吭氣的林嘉明,內心忽然升起一個疑惑:他們為什麼要對這幾個知青這麼優待?似乎是刻意討好、施恩。
市恩賈義,以私惠取悅於人,把恩義當作可以出賣的商品。
但能夠賣恩義的前提,是林正剛與林嘉明知道一件事——這五個知青都能夠考上好的大學、有好的前途。
莫非,他們當真知道些什麼?
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林嘉明或者林正剛是重生者,他們知道未來會發生些什麼,所以才拚命地踩低自己兄妹,努力提攜這幾個知青。
想到這裡,林滿慧嘴角泛起一個嘲諷的笑容:如果真是重生者,這格局未免太低。拉攏幾個知青算什麼本事?
她冷笑一聲:“林嘉明、林正剛,你們把恩義當作買賣,底氣是什麼?”
旁邊認得林正剛的人,也悄悄議論。
“就是這個人虐待老人、孩子,蛇蠍心腸!”
“莫理他,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哼,跟他攪在一起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被林滿慧戳中心思,又聽到旁人指責,林正剛心一慌,隨即努力挺直腰杆,咳嗽一聲,沒有理睬林滿慧,徑直對領頭的李宏偉說:“考得不錯吧?走,我請你們吃飯。”
李宏偉聽到林滿慧的話,腦中瞬間想到一個詞:市恩賈義。
再聽到旁人對林正剛的唾罵,他的心沒來由地一陣慌亂,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謝謝林廠長,今天終於考完,我真是累得不行,想早點休息。吃飯就不去了,不能總讓您破費。”
其餘幾個見李宏偉不去,也都推脫道:“是啊,這段時間高強度用腦,現在隻想睡一覺。等過幾天我們請您全家吃個飯,表示感謝。”
林正剛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賀玲對林正剛溫柔一笑:“我這兩天也累,不過我和他們累的方式不一樣,我不想睡覺,隻想吃頓好的。”
林正剛這才找回一點自尊,乾笑道:“好好好,那今天就先請賀知青,改日再和李知青你們幾個聚聚。”
林滿慧看賀玲和他們父子倆一起離開,背影顯得有些倉皇,不由得暗自好笑:這三個都不是良善之輩,倒是絕配。
林滿慧等了又等,林景嚴終於走出考場。
林景嚴嘴唇微微上揚,帶著一股雀躍的歡喜,這種自信成功地吸引無數人的目光。
“你們看那個考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他是我們農場中學的應屆高中生,本來就基礎好。”
“才十八歲啊,真年輕。”
這一屆高考,考生的年齡跨度很大。比起十年沒有摸過課本的知青、工人、農民,應屆生的優勢的確比較大。
林滿慧跳起來,衝他揮著手:“五哥!這裡——”
林景嚴眼睛一亮,越走越快,最後索性甩開膀子跑了起來。跑到林滿慧跟前,他壓低了嗓子湊近她耳邊,悄悄道:“考到的我都會,嘻嘻。”
林滿慧大喜,左右看看,確認沒有人聽到林景嚴信心滿滿的話,這才將他扯到一邊,問:“真的?能得滿分?”
林滿慧的頭發越長越長,她舍不得剪,結了兩根烏黑發亮的大粗辮子。林景嚴拉了拉她的長辮子,笑嘻嘻地說:“你想什麼呐!高考哪能考滿分,隻不過平均算下來80分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林滿慧一聽,喜上眉梢:“五哥,你知不知道剛才考完試出來,好多人都在哀嚎?彆看題目簡單,可是要考出好成績也不容易呢。八十分,已經是非常高的分數了!”
林景嚴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歡喜:“真的?那我就很有希望了。”
林滿慧擰開隨身攜帶的軍用水壺壺蓋,遞到林景嚴手中:“五哥,你先沉住氣,還有一場英語考試呢。”
林景嚴喝了一口水,再次品嘗到一股熟悉的清涼感,他好奇地問:“你加了薄荷嗎?這水清清涼涼的。”
林滿慧啞然失笑,點頭道:“是啊,薄荷。”我的木係異能水,被你品嘗出了薄荷味,還真是個好說法。
林景嚴沒有將這個放在心上,想到還有一場考試,一顆心便沉靜下來:“對,還有一場考試呢,我不能高興得太早。”
一家人回到老屋,考慮到林景嚴明天還要考試,隻簡單吃了些飯菜,唐明豔與林景仁出去壓馬路,林景嚴則坐在燈下繼續背小作文。
林滿慧坐在正屋,將三盆剛剛吐出新綠的春蘭幼苗在五屜櫃上一字擺開,往盆中滴入兩滴木係異能水,看它們搖曳生姿,心情十分愉快。
“這花長得好。”
林滿慧聽到這話,抬頭望向林景嚴:“五哥,明年厲老師準備參加葉藝組的比賽,我琢磨著弄點不一樣的。”
林景嚴背書背累了,正好陪小妹說說話,休息休息眼睛,便問:“哪裡不一樣?不就三盆幼苗嘛。”
林滿慧抿嘴笑道:“三盆春蘭,取名為桃園三結義,你仔細看看,每一盆都不一樣呢。”
林景嚴俯下身細細觀察,這才看出不同。
與一般的春蘭不同,這三盆幼苗都葉片厚實,植株肥而矮,葉尖呈現水晶,葉片通透美觀。
一盆春蘭的葉片有金絲鑲嵌其間,寬闊的金邊更加彰顯尊貴富麗。林滿慧指著這一盆解釋道:“劉備是帝王之相,所以這盆春蘭是綠底金絲線藝。”
一盆春蘭的葉片的中央有一道胭脂色脈絡,中透葉藝品,林景嚴脫口道:“這是紅臉的關公!”
第三盆春蘭的葉片青翠欲滴,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些黑色的小斑點,趣致可愛。林景嚴第一次留意到林滿慧養的蘭花,有些驚喜:“這是黑臉的張飛?有意思!”
林滿慧現在書看得多了,說出蘭花葉藝來頭頭是道。
“我這三盆花,集矮種、線藝、水晶藝為一體,色澤明亮、性狀穩定,是蘭花葉藝中的精品。同一盆野生春蘭中分離出來的芽頭,能夠養出這樣三盆不一樣的花,絕對能夠在蘭花展覽會上一鳴驚人。”
林景嚴看小妹說起花來雙眸亮晶晶的,心生歡喜,抬頭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我家小妹養花原本就是天才。”
林滿慧一點也不謙虛:“五哥,珍奇蘭花在海外很有市場,新加坡、馬來西亞、斯裡蘭卡等國家都以蘭花為尊。全世界每年都會舉行蘭花比賽,我們國家養蘭曆史悠久,卻一直沒有在國際上拿到金獎,厲老師每次說起時都會歎氣。等我把花養好了,就出國比賽,給老師拿回來一個大獎!”
林景嚴聽到這裡,點頭道:“小妹有理想,這是好事啊。”
林滿慧撇了撇嘴:“我才不相信,我養的花會比那些洋鬼子養的差。”
林景嚴點點頭:“雖然我不懂蘭花,也不知道比賽的規則,但是我知道你養的花肯定是最好的。”
林滿慧轉過頭看著林景嚴,眼中閃著極亮的光芒:“所以,你得好好考試,將來去京都經貿大學把那些什麼海關、稅收、貿易的問題搞清楚,我們一起把蘭花賣出天價。”
夜色漸深,連脊房周圍漆黑一團,隻有屋裡這一盞燈亮著。
燈光下,林滿慧蓬鬆的頭發旁邊有細密的小絨毛亮亮的,她的眼睛也是亮亮的,整個人就像是一盞明燈,指引著林景嚴努力向前。
林景嚴心中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情感,喉嚨口似乎被什麼堵住。往事曆曆,一一閃過,這個家如果不是因為有林滿慧,恐怕早就散了。
雙目相對,林景嚴鄭重點頭:“好!我們一起努力!”
帶著這一股信念,林景嚴堅持到了最後一場考試。
1977年12月13日上午,軍山農場中學的考場隻剩下近一百名考生。
加試外語科目的專業類彆包括師範類、外貿類、語言類,這一天考生、陪考者銳減,中學大門口略顯冷清,每個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天氣漸漸寒冷,林景嚴卻覺得心頭一陣火熱。隻要再堅持考完這一場,高考就將結束,未來將會如何,就看這三天的成果。
林景嚴背手而立,看著大門口掛著的“軍山農場中學”六個大字,豪情萬丈,瀟灑踏入考場。
林滿慧看著他自信而堅定的背影,嘴角漾開一個笑容:書中的不幸已被改寫,五哥的人生將從這裡揚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