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十二歲,林滿慧一直在努力改變家人的命運。現在五個哥哥各有各的事業、各有各的追求,未來前途一片光明。
那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什麼呢?
這個問題在五哥考上大學之後林滿慧就已經思考過,但因為有四哥相伴,暫時被按了下去。現在四哥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是時候考慮考慮未來。
林滿慧發現:教彆人的時候頭頭是道,輪到自己的時候卻卡了殼。
楚寒看她一臉的茫然,便問道:“你喜歡什麼?”
“種菜、養花、吃好吃的。”林滿慧其實沒有什麼大誌向,末世不斷修煉隻不過是為了活著,重回年少,不斷努力上進也隻是為了改變書中命運。
楚寒聽她一團孩子氣,臉上漸漸浮起一個淺淺的笑容。
或許是米粉店濃鬱的煙火氣息,或許是林滿慧眼中難得一見的茫然,這一刻楚寒有了傾訴的欲望。
人來人往的食客從身邊經過,楚寒問林滿慧:“帶我參觀一下你的菜園子,可以嗎?”
林滿慧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不過她沒有多問,將楚寒領到自家開辟的菜地前。
正值夏日,菜地裡種植的空心菜鬱鬱蔥蔥,黃瓜、豆角爬在瓜架子上,長勢喜人,西紅柿結出紅通通的果實,一整畦的辣椒收獲滿滿。
站在菜地籬笆前,看著這片菜地,楚寒輕聲道:“我父母、姐姐都已去世,隻剩下我一個獨自活著。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我也經常問自己,未來的人生怎麼走。”
對比一下自己,林滿慧覺得有五個哥哥真是件幸福的事。
陽光灑下來,楚寒看著林滿慧的頭頂,她那微卷的頭發很有彈性,毛絨絨的,在陽光下暈出細密的光影。
想到她與哥哥相互維護時的勇敢與溫馨,楚寒輕輕一笑:“先前的我,總想當一個改變世道的英雄,後來年歲大些,便收斂心性,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間哪有什麼英雄,不過都是時勢造出來的罷了。”
林滿慧點了點頭,過去的楚寒似一柄出鞘利劍,現在的他的確溫潤、圓通多了。
楚寒道:“你還小,先好好讀書,將來讀大學出去看看世界。喜歡什麼就做什麼,我給你的錢收好,不要再交給其他人,財不露白。要是需要幫助,隻管開口。”
林滿慧聽他這口氣,完全是以長輩自居,不由得哈哈一笑:“我可是欠你兩個人情的人,哪裡需要你的幫助。”
楚寒被她懟得一時接不上話,啞然失笑:“我們互相幫助,不行麼?好歹運輸公司還能為你創造利潤分紅,是不是?”
林滿慧一想也有道理,右手一揮,豪氣萬丈:“以後你來我家吃米粉,全免費!”
楚寒哈哈一笑,轉身便走。再不走,真成欺負小孩子了,一碗米粉的錢,要你免費?唉……
等到楚寒走得不見人影,林景嚴不知道從哪裡跳了出來,一把揪住林滿慧的辮子:“說!你和楚隊長有什麼秘密?”
林滿慧從他手中奪回辮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就你管得寬!”
十五歲的林滿慧不耐煩紮兩根辮子,平時鬆鬆散散地結一條獨辮子在腦後,簡單又方便。
林景嚴繼續追問:“上次我就奇怪,為什麼楚寒找你要蘭花、還送你一成分紅,你給我交代清楚,不然我就告訴大嫂,讓她教育你。”
一說起大嫂教育,林滿慧就有點頭痛。上次因為戀愛問題被大嫂拉過去旁敲側擊了半天,灌了一大堆道理——
“女孩子一定要自尊、自強、自立,丈夫有還隔隻手咧。”
“現在你的主要任務是讀書,談戀愛還早。”
“找對象的話,一定要身體好、品性好、有上進心、責任心。”
“男孩子嘴巴說得漂亮沒有用,長得好看也是白瞎,還是得看他對你好不好、能沒有能力養家……”
一會不讓談戀愛,一會又讓她學會甄彆真情假意,聽到後來,林滿慧簡直要瘋了。偏偏看大嫂一顆慈母心又不忍辜負,隻得耐著性子聽。
想到這裡,林滿慧抬手撫額,隻得交代實情。
從二哥受挫,找楚寒幫忙,空口許出三個人情,楚寒送二哥去讀工農兵大學,逼賀玲現出原形,一直講到現在楚寒來索取第一個人情——送出一盆珍品蘭花,換來運輸公司一成分紅。
林景嚴聽得心潮起伏,看著林滿慧半天沒有說話。等到她終於說完,林景嚴忽然展開雙臂,抱了抱林滿慧,語帶哽咽:“小妹,多虧有你。”
林滿慧略帶嫌棄地掙脫他的懷抱,皺眉道:“五哥你乾嘛?要是感謝我,就搞點實在的,將來掙了錢也給我一成的分紅,怎麼樣?”
林景嚴一聽,頓時來了精神,一拍胸脯,將自己未來商業帝國的一成就這麼許給了林滿慧。
“沒問題!將來我要是開公司,直接給你一成乾股。”
林滿慧嘻嘻一笑:“做為回報,你將來需要用錢、送花,隻管開口。”
林景嚴看她開心,也歡喜起來,扯過她胳膊往家走:“快關店了,趕緊收拾收拾我們到采菱湖釣魚去!”自從得大哥解除禁令,林景嚴迷上了釣魚。他發現,隻要帶上林滿慧就能釣到大魚,所以每次去都得叫上小妹。
釣魚,對林景嚴是娛樂,對林滿慧卻是修煉。坐在采菱湖邊,藍色小光點彌散,修煉起水係異能事半功倍。當她的神識與湖水建立聯係,讓大魚上鉤就輕而易舉了。如果不是怕異能暴露,林滿慧可以一天逮上來幾百條魚。
跟著林景嚴一起跑動起來,林滿慧想到楚寒的話。
自己的人生?先讀書、學好知識、享受年少時光吧,至於以後,等以後再說。現在的她,忙著呢。
和五哥一起幫忙招呼米粉店的食客、釣魚;帶著小玥玥玩水、抓魚;和胡大誌、吳媛媛一起聽厲浩老師講課,在農科所完成栽培實驗;做暑假作業、聽五哥吹牛……
一個暑假,就這麼快樂而充實地度過了。
林景嚴臨走前不舍地拉了拉小妹的辮子,囑咐道:“寒假你到京都來找我,我帶你在京都轉轉。明年暑假我要開始實習,會比較忙,沒辦法陪你玩。”
林滿慧點點頭:“好。”正好趁這個時候去京都開闊眼界。
1979年9月,六歲半的林清玥正式入學,成為軍山農場小學的一名小學生。
林滿慧進入高二,一家人忙忙碌碌過完這一學期,轉眼又到了寒假。
厲浩與陳淑儀快到退休年齡,接到京都農業大學來函,為他們在運動期間遭遇的一切翻案,補發工資、歸還宿舍,並邀請他們回大學繼續帶研究生、做科研。
兩人都是北方人,在京都生活多年,唯一的女兒也在京都農業大學工作,思親心切,便辦理好手續、收拾好行李,年底準備北上。
正好,林滿慧想去京都找五哥玩,陳淑儀便等她放假。
1980年一月底,林滿慧與厲浩、陳淑儀一起北上,去往全國的心臟、京都。
京都火車站很大,大而熱鬨。
與軍山農場一望無垠的農田不同,這裡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站滿了人,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人。
林滿慧覺得很新鮮,一雙眼睛不夠看,四處張望觀察著。陳淑儀攀著她的肩膀,溫柔笑著:“滿慧,京都好玩的地方多著呢,過兩天我帶你出去轉轉。”
天氣寒冷,嗬氣成霧,北方乾燥的空氣讓林滿慧有些不適。她微微流轉水係異能,淡淡的水霧在眼前彌散開,肌膚這才感覺舒服了許多。
三個人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彙入人群之中,擠出車站。
天氣雖然寒冷,但人一多熱氣便足,夾在一大堆剛下火車的乘客中間,各種氣味聚集在一起發酵,陳淑儀麵色有些發白,林滿慧趕緊扶住她。
陳淑儀看林滿慧背帶一個大包,幫他倆拎著一口皮箱,還要攙扶自己,有點過意不去:“先前說帶你來京都,沒想到倒是你在照顧我們兩個。”
林滿慧笑笑:“沒有你們陪著,我大哥也不會同意我一個人出門啊。”
三人走出站台,林滿慧四下裡掃視了一圈,就看到不遠處林景嚴穿一件灰色大衣,大步流星走過來:“小妹!小妹!”
林滿慧笑意盈盈,抬起右手衝他揮舞著:“這裡,這裡——”
分彆半年,兄妹二人終於見麵,都有些激動。林景嚴扯了扯她那條烏黑發亮的大辮子,笑眯眯地說:“坐了兩天的車,累不累?”
林滿慧搖搖頭:“從縣城過來,我們坐的是臥鋪,還好。”
兄妹倆一說一笑,從小一起長大的熟悉感湧上來,時光瞬間被折疊,仿佛兩人從來不曾分離。
林景嚴和林滿慧和厲浩、陳淑儀告彆之後,便一起坐上開往京都經貿大學的公交車。
隔著公交車的玻璃往外看去,灰藍澄澈天空下,火車站那兩棟高聳的鐘樓越來越遠。
“東方紅、太陽升……”鐘樓那雄渾的音樂鐘聲在林滿慧的耳邊久久回響。
這一刻,末世苦難在記憶裡漸漸遠離,眼下正經曆著的和平年代,美麗、和諧、充滿向上的力量,讓人著迷。
轉過一趟公交車,京都經貿大學到了。
林景嚴拎著行李跳下車,林滿慧斜挎著一個軍綠色的背包,緊跟其後。
為了出行方便,林滿慧在厚棉襖外麵套了件紅底小碎花的棉布罩衫,裡麵穿著淺粉色套頭絨線衫,再加上一條長長的獨辮子,站在一襲長款灰色大衣、長身玉立的林景嚴身旁,顯得有些土氣。
“嘻嘻……”有女孩子的笑聲在背後響起。
“你看她那條大辮子,怕是哪個鄉下過來的村姑吧。”
“那件毛衣……天呐,粉紅,要命!”
“棉襖是不是偷了她媽媽的衣服穿?還穿罩衫,真是笑死我了。”
林景嚴聽到,伸出手搭在林滿慧肩膀,轉頭看向交頭接耳的兩名女生。
“背後議論彆人的衣著打扮,禮貌嗎?”
那兩個女生沒想到被抓了個現形,臉頓時就紅了,其中一個高挑女生慌忙解釋:“學長好!我們是學校禮儀隊的,平時訓練我們的老師對時尚,打扮講得比較多,所以經常會討論女孩子的衣著打扮。我們就是隨便說說,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