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2 / 2)

東麵是開闊的田野,雖沒有軍山農場廣袤,但袖珍可愛。分隔成一塊一塊的實驗田,有溫室大棚,也有露天的蔬菜、花卉、果樹。

身後是古香古色的建築、頗具人文情懷的校園,身前是青山、湖水、田野,林滿慧此刻真想高歌一曲。

“林先生?”一道恭敬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林滿慧轉過頭,霍澤正站在離她三步之遙的地方:“房子已經準備好了,領您去看一看?若還有不滿意,我們再換。”

目光從田野之間掃過,這裡雖然實驗田多,卻沒有屬於自己的領地。林滿慧心頭升起一陣小小的期待:“好,去看看。”

易家為林滿慧準備的宅院之大,遠超乎林滿慧的想象。

自年豐湖畔出發,沿著一條碎石小路向歲稔山上進發,行到半路,遇到一條岔路,小路路口掛著一塊銅製銘牌。

——私家宅院,閒人勿入。

路口狹窄,鐵門把關。霍澤取出銅匙打開門,兩人拾級而下,漸入佳境。沿途參天古木,藤蔓纏枝,草叢裡時不時冒出一兩枝紅豔豔的野杜鵑,濃鬱的木係異能令人心曠神怡。

綠草如茵,鋪陣開來宛如一片平整光滑的綠色地毯,一棟占地極廣的古典庭院裝飾一新,畫棟雕梁、飛簷鬥拱,門前鋪著青石板,大門台階是純白的大理石。

視覺衝擊有點大。

林滿慧微張著嘴,站在宅院門前寬闊的空地,空地上停著兩輛黑色小汽車,車標與以前自己見到的一模一樣。

隻是想要一個可以種菜的屋子,自己種自己吃,有一分地也就夠了,沒想到……易家到底是易家,手筆真大。

霍澤道:“林先生雖然低調,但畢竟是易家的恩人,您提的要求我們必定會辦得妥妥帖帖。家主說了,如果是市內的四合院子,人多眼雜,恐怕您不習慣。

正好京都農業大學的這座歲稔山原本是易家所有,大學初建之時捐出來時留了一方地,是祖上曾經的避暑彆院,送給您偶爾住住,勉強也算拿得出手。

彆院後門修了小路與大學相連,正門有車行道向外,開車五分鐘就能到達學前路,交通還是比較方便的。這兩個月抓緊時間修整一番,您看看滿意不滿意?”

宅院很大,林滿慧參觀了一個小時也沒走完,她搖搖頭:“太大,不好打理。”

霍澤忙道:“您放心,這所彆院配備齊全,管家、廚師、司機、保潔全都有,廚房二十四小時供應食物,住所、草坪、花園、水池都有專人整理,保證不會讓您費一點心神。”

想到學校宿舍的六人間,這裡濃鬱的木係異能、幽靜的環境讓林滿慧有些心動,便揮了揮手:“那我借住四年吧,周末過來住兩天。”

開辟一個小菜園,用木係異能水澆灌滋養,味道應該會不錯,再加上有現成的廚師,吃東西這個難題就解決了。

見她收下了這份禮物,霍澤鬆了一口氣。就算林滿慧並不承認她是修真者,但受易家栽培成長起來的霍澤卻絲毫不敢怠慢。隻要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就必須小心侍候。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修真者,易家的百年根基恐怕就灰飛煙滅。

林滿慧囑咐霍澤:“我隻是借住,平時我在學校的事情請不要插手。”

霍澤躬身點頭:“好!”

霍澤臉上閃過一絲凝重:“您治療過之後,少爺好了半個月。但後來慢慢地又開始身體疼痛,這幾天已經不能行走,坐上了輪椅。”

林滿慧想了想:“那你把他送過來吧?我在這裡等。”

霍澤眼睛一亮,壓抑不住內心的歡喜,叫來馮管家與林滿慧見麵,自己開車離開。

馮管家是名四、五十歲的中年女性,麵容端莊慈愛,見到林滿慧便笑眯眯地問:“林小姐要不要喝杯茶?或者你喜歡咖啡、牛奶?”

彆院分為三重,第一重是廳堂與客房。林滿慧隨著她一起走進廳堂,這裡富麗堂皇的陳設並沒有令她不自在。她安然坐下,隨意地說了句:“倒杯綠茶來吧。”

馮管家訓練有素,行事乾脆利落,不一會兒就倒了杯熱氣騰騰的綠茶過來。透明的玻璃杯,杯壁很厚,觸手不燙。杯中綠茶是獅峰龍井,葉芽新綠、湯色澄淨,一股清冽的豆香味襲入鼻端。

建國三十二年,戰後重建、大煉鋼鐵、三年糧食困難、十年運動……一切劫難似乎從來不曾出現,這棟彆院宛如桃花源裡的異世界。

林滿慧喝了兩口茶,對馮管家說:“開三塊菜地出來,我晚一點過來撒種、育苗。”馮管家恭恭敬敬地應了,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彆院已經有五、六年沒有來人居住,這次家主把她派來,囑咐好好侍候林小姐,原以為會是位嬌嬌寶貝,沒想到模樣樸素、喜好農桑之樂。

馮管家也是窮苦孩子出身,頓時便對林滿慧生出一絲好感,微笑道:“好的。”

彆院很大,共包括三重院落,第一重是接待外客所在,廳堂、客戶、廚房、傭人房、客房;第二重是主家居住所在,廂房共五間,紅漆圍廊相連,林滿慧挑了東麵一間,臥室朝南,小小的廳房通透簡潔;第三重是花園,假山、小塘、石舫、亭台,繁花似錦、曲徑通幽。

剛邁過花園門檻,身後有人喊:“先生,先生——”

林滿慧一聽便知道是霍澤回來了,她轉過身快步朝廳堂而去。馮管家在一旁有點跟不上,道:“小姐,不急,不急哈。”

林滿慧腳步未放慢,隻說了一句:“我先過去。”

馮管家年紀略大,腿腳不夠靈便,隻得眼睜睜看著林滿慧快步而去,她捶了捶後腰,歎了一口氣,喃喃道:“老嘍~老嘍~”希望林小姐不要嫌棄她才好。

三步並作兩步,林滿慧很快便來到廳堂,一眼便看到易和裕的狀態很不好。

兩個月不見,他的臉色還是那麼蒼白,坐在輪椅上雙目緊閉。彆院濃鬱的木係異能向他體內湧了過去,一部分被衣服上畫了符咒的金扣子阻擋,另一部分漏網之魚順著他裸露在外的肌膚鑽了進去。

撕裂般的疼痛感襲來,易和裕此刻生不如死。

常年的折磨讓他耐受力很強,但這個彆院正在山間,綠色小光點在空中飄蕩,金扣子根本就擋不住。一路行來,木係異能越攢越多,真是苦不堪言。

林滿慧知道會是這種情況,所以她跑了過來。

進入一臂之遙時,一道綠色光幕撐開,木係異能停止對易和裕的侵擾。極度疼痛之時,觸覺變得異常敏銳,易和裕迅速睜開眼,看到帶著愧疚的林滿慧。

一抹淡淡的微笑在他唇邊漾開,如池塘盛開的芙蕖。

林滿慧走到易和裕麵前,二話不說便握住他的手。看他太過痛苦,她索性雙手齊上,手心相對,手掌相貼。

坐在輪椅上的易和裕,清晰地感覺到體內有什麼自手心流失。第三次與林滿慧親密接觸,易和裕這一回十分肯定——

在他體內不斷肆虐的某種東西,從他的手心散開,進入到林滿慧的體內。奇怪的是,一直折磨著他的這個東西,林滿慧並不害怕,反而有些歡喜。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這一句話浮現腦海,易和裕忽然就安下心來,他定下神下細細察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她的皮膚細膩潔白,透著股瑩潤之感,仿佛最完美的玉器;她的眼睫毛長長的,撲閃撲閃似蝴蝶扇動的翅膀。

“撲通、撲通!”一顆心又開始急跳。

馮管家輕手輕腳走進廳堂,守在角落一動不敢動,麵帶畏懼地看一眼易和裕,便迅速低下頭看向地麵。易家嫡係子弟,對她而言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這一回,霍澤親眼目睹整個治療過程,心中湧上深深的感激。林滿慧隻不過一伸手,便解決了易家花二十年時光、傾儘全力都無法處理的難題。

修真之人,林滿慧一定是修真之人。

治療結束,易和裕臉頰帶著一抹胭脂之色。他不敢再看林滿慧,坐在輪椅之上轉過臉去,一眼便看到擺在紫檀花架上的一盆君子蘭。葉片肥厚,花枝俏麗,閃著勃勃生機。

他緩緩站起,走到花架旁,伸出手指輕輕觸摸著葉片。大地對於植物有著天性的慈愛,土係靈體的他在觸碰到植物之時,自然地生出歡喜之意。隻不過,當他離開林滿慧一丈距離之時,便有星星點點的綠色小光點滲入他的體內。

對於這一點,目前林滿慧也沒有其它辦法。

治療完易和裕,約定好下次再見麵的時間,林滿慧原路返回。剛回到校園,就被厲浩教授叫了過去。

厲浩重新回到執教十多年的大學,又與被迫分離十年的女兒解開心結,正是心情愉悅、看萬物皆美的狀態。恰好林滿慧報完到安頓下來,便被他抓著往實驗室而去。

“來來來,看看我最近培育的變異蘭花,快速繁殖技術基本已經成型。將你在大軍山悠蘭峰采下的春蘭泥土進行分析,發現山區林地常年落葉累積形成疏鬆、排水性好、含腐殖質豐富的微酸性土壤,我們團隊通過無數次實驗之後確定土壤成分,研究出了最適合的配比……”

一說起專業,厲浩便滔滔不絕,白發蒼蒼的他眼中透著股天真。

九月的京都,天氣比較炎熱,實驗室裡溫度控製得比較好,一走進去便感受到絲絲涼意。

厲浩剛回到學校,手上有三個研究生,兩男一女。

厲浩將林滿慧介紹給大家,正在實驗室裡忙碌的三位學生聽到說她是大一新生,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笑道:“歡迎小師妹。”笑容卻沒有達到心底。

趙春霞是魯地妹子,個子比較高,性子也比較直:“老師,小師妹過來主要負責哪一塊?”

周洋是鄂省人,戴著黑框眼鏡,附和了一句:“對啊,實驗室的儀器比較多,要不我先帶小師妹了解一下儀器的操作流程吧?”

鄭采輝是桂省人,普通話說得不太標準,黑黑瘦瘦的他性格有些靦腆,遞上厚厚一迭紙:“老師,這是我整理好關於春蘭栽培技術的參考文獻,小師妹要不要看看?”

厲浩接過鄭采輝整理好的文獻綜述,坐在桌邊快速瀏覽,頭也不抬地吩咐學生:“帶林滿慧到溫室看看我們培育出來的野生春蘭。”

趙春霞與周洋領著林滿慧走進與實驗室相連的陽光花房,鄭采輝則站在老師身邊靜等他的指導與意見。

空氣裡浮動著淡淡的泥土、肥料與草木混雜的氣息,很熟悉的味道。

一年半的時間裡,厲教授已經成功培育出十幾盆帶有金邊葉藝的春蘭。這些春蘭的母株,是林滿慧從悠蘭峰上挖的那一兜慧字1號春蘭。

慧字1號,真是位英雄母親。

林滿慧與它再次相見,分外歡喜。林滿慧走到蘭花前,伸出手指輕輕觸碰著它的葉片,一縷精純的木係異能輸送過去,滋養著它因為遠離故土而產生的疲倦。

春蘭歡喜地搖晃著葉片,似乎在傾訴著離彆的思念。

趙春霞在一旁提醒道:“小師妹,你彆用手碰它,這盆春蘭獲得過國家級金獎,是老師的寶貝呢。”

周洋也說:“是啊,這裡每一盆蘭花都是它的孩子,老師不準我們碰它。”

林滿慧和他們不熟,沒有說什麼,手指從葉片上挪開,放在花盆邊沿。木係異能水絲絲縷縷地滲透進花盆泥土之中,春蘭更開心了,努力伸展葉片,恨不得馬上開出花朵來迎接自己的小主人。

再察看了一下那十幾盆二代野生春蘭,林滿慧皺起了眉毛。

趙春霞看她麵色不虞,有些不高興,問道:“小師妹,你覺得我們這個花房有什麼問題嗎?”

林滿慧直起腰,看著趙春霞:“蘭花生於山野之間,與喬木、灌木、雜草相伴,上能遮擋烈日、暴雨,側可抵擋狂風、塵沙。所以……這個花房的擬生環境,不太行。”

趙春霞不服氣,指著頭頂遮光網說:“這是實驗室,哪裡能夠做到與野生環境百分百相似?我們這不是裝上遮光網麼?也算是迎合了蘭花喜陰的特點。”

林滿慧搖頭道:“最好還是在這裡擺些樹樁盆景,栽種些綠蘿、蔦蘿、忍冬藤這類攀援植物,這樣模擬出來的樹陰蘭花才喜歡。”

周洋脫口道:“好主意。”說完,轉頭看一眼趙春霞,有點不好意思地推了一下眼鏡。

趙春霞張了張嘴,有心要反駁幾句吧,但她說得頭頭是道,無從駁起,隻得哼了一句:“說起來了容易做起來難。”

林滿慧跟隨厲教授學習了這麼多年,又參加蘭花展覽會,背過的專業書籍早就超過一般的研究生,腦子裡積攢的關於蘭花的知識也遠超同齡人。她見趙春霞不服氣,微微一笑,從一旁工具區取了一個噴壺、一隻大號毛筆,蹲在一盆剛長出六、七片葉片的春蘭旁邊。

趙春霞阻止她:“你要做什麼?”

林滿慧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自覺地帶出一絲威嚴:“你們昨天剛給蘭花施過肥吧?”

周洋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林滿慧心道,我怎麼知道?我看一眼就知道。

她沒有回答周洋的問題,而是提高了音量:“蘭花原生於高山樹陰之下,有山風吹拂,空氣流動、雨水衝刷,葉麵光潔油亮。可是你們看這幾盆春蘭,包括母株春蘭,葉片是否有些黯淡?”

趙春霞被她問得有些心虛,彎下腰仔細觀察。周洋取來放大鏡,也湊近葉片察看。

林滿慧往葉片上噴濕葉片,水係異能流轉,具有淨化功能的水霧灑在蘭花之上,再以毛筆反複擦洗。兩分鐘之後,她站起身,示意兩人對比:“你們看看,有沒有不一樣?”

光是用肉眼看,趙春霞便發現了不一樣,她本就是愛花之人,不然也不會加入京都農業大學厲浩教授團隊。一眼便看出經過林滿慧處理的蘭花葉片就像是被雨水衝刷過一樣,泛著光芒。

她對林滿慧的態度馬上有了轉變,欽佩地看著她:“真的!不比不知道,一比真不一樣,看來蘭花還得經常擦洗。”

周洋也很有收獲,驚喜地抬頭,將放大鏡遞給趙春霞:“師姐你過來看看,可能是我們施肥的時候沒有注意,黏附的藥肥堵塞葉孔,遮蓋住葉麵。”

趙春霞通過放大鏡看完之後,問林滿慧:“那我們以後每次施肥之後一定記得給蘭花洗個澡。就是用清水打濕,大號毛筆擦拭就可以嗎?”

林滿慧點點頭:“反複擦洗之後,再噴灑些液體殺菌劑稀釋液,或者一千倍的高錳酸鉀溶液,還能夠達到滅菌防病的效果。”

趙春霞與周洋對她現在是心服口服,馬上取來毛筆和噴壺,一盆一盆地擦洗。兩人一邊乾活一邊悄悄說:“這個小師妹好厲害!”

等到一切忙完,三人走出花房,正聽到厲教授在教訓鄭采輝:“你這是綜述嗎?核心文獻數量不夠,研究不夠深入,火候還差得遠呢。”

鄭采輝的臉脹得通紅,他是京都農業大學的本科生,今年才考上研究生,剛進團隊,寫綜述還不拿手,沒想到被老師駁得體無完膚。

看到林滿慧出來,厲教授對她說:“滿慧,野生春蘭栽培技術有關的國內文獻有哪些?你來說說。”

這些年被厲老師逼著背了無數本期刊雜誌、已經培養起來對優秀期刊論文每期必讀習慣的林滿慧張嘴就來。

“最新的核心參考文獻是《華國花卉》1980年11月刊的《秦嶺野生春蘭移栽方法淺探》,往前一點的還有《園藝栽培》1980年5月刊的……”

她一篇一篇地往外羅列,點評有詳有略,聽得鄭采輝的嘴張得老大。

就連研二的鄭春霞也在一旁翹起了大拇指:這小師妹,真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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