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小小火苗,在丹田中搖曳。
似微弱的燭火被一陣風吹過,看著好像馬上就要熄滅,卻總在最後一刻忽然亮了起來。
林滿慧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末世的火係異能者,能夠驅使火係能量,低階生火、高階燃爆,破壞力驚人。但他們的修煉方式是聚積身邊紅色光點,引導這些能量在經絡各處流轉,滋養身體。丹田之中能量因為濃度不同,化為霧、水、丹。
從來沒有見過哪一位火係異能者,丹田之中會藏著一顆小火苗。
林滿慧好奇心起,水係能量化為寒氣,“嗖——”地一聲鑽入錢美華體內,向那顆火苗發動攻擊。
“啊——”地一聲慘叫,錢美華生不如死。
前排人轉頭看她臉色蒼白如紙,大顆大顆的冷汗從額角滴落,嘴唇發烏,全身都在抖動,嚇得紛紛站起:“這人不是發瘟病了吧?”
正是八月盛夏,人人都穿著短袖,就算飛機上有空調也隻是讓人體感涼爽而已,何至於冷成這樣?
一個年長者皺眉道:“不會是打擺子吧?”打擺子是民間說法,官方說法稱為“瘧疾”,是一種傳染病。雖說是腸道傳播,但一聽到這個名字,大家瞬間都有些害怕起來。
“這人是怎麼上飛機的啊?有病怎麼還讓她上飛機?”
“這不是害人嗎?”
“不會是什麼未知病毒吧?空乘、空乘……你們快找人看看!”
易承涯與易和新都有點慌了,一左一右地扶住錢美華,焦急地詢問:“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
錢美華此刻什麼都聽不見,根本沒有辦法回答任何問題,隻覺得腹內似有刀絞,痛得冷汗直冒。
冰冷的寒氣在錢美華的丹田聚集,包裹住那團火,想要將它熄滅。但火苗在丹田之中生了根,硬生生摧毀似剜骨剔肉。
“呲——”水遇火化為蒸氣,消散不見。
更多的水係異能湧上來,就像狂暴北風呼嘯著吹向那將熄的柴火。
痛!冷!
錢美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折磨,年幼時曾受過的苦痛儘數湧上心頭,求生欲讓她撐起最後一絲力氣,抬頭在機艙中搜尋。
看到了。
林滿慧目光冰冷,閃著莫名的光芒,直覺讓錢美華第一時間鎖定她,聲音從牙齒縫裡擠出來:“饒、命——”
林滿慧一隻手扶著椅背,居高臨下看著她。她的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弄死她就像捏死一隻螞蟻。
機身陡然傳來一陣晃動。
廣播提醒大家:飛機遇到氣流,稍有顛簸,請坐回座位,係好安全帶。
易和裕拉林滿慧坐下,幫她係好安全帶,動作堅定而溫柔。
林滿慧看了他一眼:“我幫你出氣。”
易和裕看在眼裡,心中感動,垂下眼眸,雖然沒有說話,但微微上揚的嘴角卻透著他的好心情。
飛機一抖,乘客們都慌得要命,忙乎乎地坐下扣安全帶,嘴裡嘮嘮叨叨地就怕出點什麼事。
易承涯也怕了,顧不上管錢美華的死活,哆嗦著扣好安全帶。
林滿慧收了手,錢美華腹中疼痛稍減,整個人感覺都活了過來。透過座位空隙悄悄打量前方,正看到林滿慧露出的一線瑩白側臉,那微微顫動的眼睫似撲閃的蝴蝶翅膀。
她嚇得趕緊躲開視線,捂住小腹,心跳加速。
空姐很負責,看到她上方的指示燈亮著,跌跌撞撞走過來,笑容有些勉強,提醒錢美華:“請係好安全帶。”
錢美華這才發現身邊丈夫與兒子都扣好了各自的安全帶,端正坐在座位上,緊張地等待這陣顛簸過去,卻連提醒她一聲都沒有。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雖然說早知道易承涯這個人經不得事,能同甘不能共苦,但錢美華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正是最脆弱的時候,不由得心中一酸,眼淚不自覺地掉落下來。
易承涯轉頭看到她哭,有些煩躁:“你到底怎麼了?一會喊冷一會叫痛,哪個坐飛機有你這麼多事?”
“啊——”伴隨著機身的再一陣抖動,人群中傳來尖叫。
易和新害怕極了,低聲埋怨起來:“真是遇到災星了!我說過不要和他一趟飛機,媽你還非不讓,說什麼一家人在一起更熱鬨。現在好了,飛機要是出事,誰都逃不了。”
易承涯感覺有些毛骨悚然:“我他媽是說今天怎麼這麼倒黴,原來是因為遇到這個天煞孤星!”
易和新雙手死死摳著座位扶手,後背緊緊貼在座椅上,整個人僵硬得像一張弓。人一緊張,說話就不經大腦,他看了父親一眼:“大哥說,如果他是天煞孤星,怎麼就沒克死你?”
易承涯一聽,火冒三丈,氣得直咬牙:“一巴掌抽死這個逆子!敢這樣咒老子!”
一道寒氣撲麵而來。
座位上的三個人一齊打了個冷戰。錢美華的小腹再一次開始劇烈疼痛,嚇得她慌忙搖頭,哀求道:“承涯,彆罵、彆罵了,咱們惹不起的。”
真是一趟驚魂之旅。
待飛機落地,確認安全後所有人都長籲了一口氣。聽到頭頂安全燈亮起之後,紛紛起身,恨不得馬上離開飛機。飛機雖快,但還是腳踏實地的感覺更牢靠。
羊城八月,陽光正盛。
一下飛機,寬大的水泥停機坪耀得人睜不開眼。
站在機艙外,林滿慧深吸一口氣,眯起雙眼。熾熱的空氣令她想起錢美華丹田之中的火苗,不知道是如何形成,是否與那紅色粉末有關。
錢美華走在前頭,行色匆匆,邁著小碎步急急跑動的背影看著有幾分倉皇。
林滿慧指尖一彈,一道霧氣追著錢美華而去。
“啊——痛!”
急促而尖銳的呼喊聲令乘客嚇了一跳,紛紛繞開半彎著腰、死死抓著易承涯胳膊的錢美華,快步離開。
——仿佛她就是個瘟神。
“這人神經兮兮,一下好一下壞,快走快走,彆真是得了什麼病。”
“剛才下飛機的時候還好端端的,現在怎麼又發病了?”
“切!神經病吧……”
錢美華第一次有這種反應的時候,易承涯還有些擔憂。可是再來一回,他就開始煩。胳膊被她抓得死疼死疼的,向來習慣被照顧的易承涯努力想甩開她的手:“你在搞什麼啊?”
易和新被旁邊人投來的目光刺痛,臉上一陣發熱,彎腰扶住母親,低聲詢問:“媽,你怎麼了?哪裡痛?”
易和貴是錢美華結婚後所生,被照顧得像個長不大的嬌寶寶,看到這個情形隻曉得喊熱:“媽,這裡好曬啊,就算痛也先出了機場再說好不好?”
周武與周敏學快步走過來,問易承涯:“您愛人是不是中暑了?趕緊找個醫生來看看。”
錢美華一口氣緩過來,轉頭看向站在十米開外的林滿慧,伸出一隻手,滿臉是淚,嘴裡喃喃低語,似乎在哀求著什麼。
在易和裕眼裡,林滿慧手中有一道極亮的藍色光束,直逼向錢美華丹田,雖不知道林滿慧為什麼對錢美華直接下手,但易和裕第一時間選擇與她並肩作戰。
土黃色光點自冰冷的水泥地麵升騰而起,縛住易承涯等人。
易承涯隻覺得腳下似有千斤重量,完全挪動不了半分。他有點慌了,一把扯住兒子:“和新,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不能動了?”
易和新與易和貴也都有這種感覺,兩條腿就像被什麼重物拖住,動彈不得。他倆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四下裡張望,一眼看到易和裕麵色冰冷站得遠遠的,下意識地向他求救:“大哥,我動不了,你過來拉我一把啊……”
林滿慧轉頭看向易和裕,眼中閃著驚喜的光:“這一招束縛之術,你竟然悟出來了?”
易和裕點點頭:“利用土之能量,讓人離不開地麵,我做到了。”
林滿慧的心情頓時就變好了許多,對易和裕說:“算了,今天先放過他們,等你舅舅調查清楚錢美華了再動手。”
易和裕與林滿慧同時收回能量,易承涯等人莫名其妙地又能動了,感覺遇到了鬼打牆,大太陽底下嚇出一身冷汗。
林滿慧假裝不知情地從他們身邊走過,錢美華愣愣地看著她,心跳越來越快。這種上位者的碾壓感,隻有在以前……的時候感受到過。
難道,是那邊來人了?他們對自己不滿意嗎?
錢美華一顆心七上八下,腦子裡有無數個聲音在對自己說:快逃!可是她的身體十分老實,一動不敢動。
林滿慧走過兩步之後,忽然轉頭看向錢美華,目光似電:“你是自己告訴我,還是等我動手?”
完了——
錢美華隻覺得腦子嗡嗡地響、眼前一黑,整個人向後一仰,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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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
林滿慧換了件寬鬆的長裙,與林景嚴、易和裕來到展館查看布置情況。後天就要正式開館,小小十五個平方米的展台花架高低錯落,茶桌、木椅、茶具均已擺好。
展台最顯眼處擺著兩口青花大瓷缸,兩株一米高的牡丹開得花團錦簇,令人嘖嘖稱奇。這是易和裕與林滿慧聯手種出來的牡丹新品。
一株變種姚黃,花朵碩大,重重花瓣展開,一半金色一半銀色,如日月交輝,燈光下流光溢彩,名為“明輝”。
一侏變種魏紫,花色深重,從外到內由紫轉紅,再由紅轉為墨色,遠看去如錦緞隱藏的暗紋,名為“墨紫”。
東麵一整排花架共有三層,階梯式排列,葉藝建蘭、墨蘭擺放期間,每一盆花的旁邊都有銅製的小銘牌,對花名、花品、特點進行介紹。為了迎接這次國際交易盛會,還貼心地翻譯成外文。
北麵是單獨的紫檀花架,有高有低,每個方形的花架上擺放著精品蘭花。蓮瓣蘭六盆,建蘭六盆,極儘妍麗之姿。
牡丹的蜜香、蘭花的清香在展台溢開,西邊幾家做農產品銷售的老板都喜笑顏開:“能跟你們在一起展覽,花美、花香,空氣都清新不少,心情愉快啊。”
東邊挨著的一個花卉銷售展台的陳老板臉色很難看。他賣的是月季、香石竹、菊花這類平價花卉,雖說花卉品種不一樣,但和景的展台一看就高端大氣上檔次,對他的展銷工作很不利。
看到林滿慧與易和裕這兩張生麵孔,陳老板一邊指揮小妹挪動花盆一邊說歪話:“整這麼花裡胡哨有什麼用?現在老外根本不舍得花大價錢買花,走精品路子根本就行不通。”
林滿慧與易和裕相視一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