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永秀的花之道館名為“鬆韻”,位於銀光最繁華地段,鬨市背街,一條兩旁栽中著鬆柏、桂花的小徑延伸而去,儘頭處便是一家占地極廣的道館。
仿唐代建築,嚴整開朗、飛簷鬥拱、華美舒展,庭院裡綠草如茵,木棧道在淺水之上鋪陣開來,走上去欸乃作響,極有趣致。
鬆永秀的兩名弟子身穿道服,在前麵恭謹引路,鬆永秀邊行邊用華語介紹著道館來來曆與特點。見到平時不苟言笑、端莊威嚴的師父對來賓如此熱情,兩名弟子不敢抬頭,連大氣也不敢喘。
林滿慧笑道:“鬆永秀,你的弟子很怕你啊。”
鬆永秀瞪了兩名弟子一眼,看著已經來到廳堂,便沉聲道:“你們退下!換兩個膽子大的過來,莫擾了貴客。”
那兩名弟子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板上,連聲告饒。
這陣勢把易朝東六人看得目瞪口呆,泥哄國老師與學生之間的關係如此嚴苛麼?雖然說尊師重教是件好事,但這也太過了吧?動不動就下跪,嘖嘖嘖……小鬼子不僅腰軟,連膝蓋也很軟。
不過,大家都沒有說話,裝沒看見。客隨主便嘛,他想訓斥徒弟那是他的事,我們隻管看看風景,感受一下異國風俗。
推開木格板門,一百多平方米的廳堂開敞而乾淨。纖塵不染的木地板飄散著鬆木清香,牆上掛著水墨古字畫,沿牆一個個獨立的古樸花架之上擺著插花作品。
中央除了一張長形供桌外,隻有幾個蒲團供人跪坐。
空曠,寂寥,乾淨,清雅。
厲浩覺得太過冷清,很不習慣,在歐陽雪鬆耳邊悄聲道:“啥也沒有,連椅子都沒有,怎麼坐?難道讓我們坐地上?”
鬆永秀拍拍手,幾個美麗的少女抱著幾個純色長羊毛坐墊進來,先跪坐在各位麵前,鶯聲燕語說了句問候語,將這淺黃色圓形坐墊放在每個人腳下。
林滿慧搖搖頭,解釋道:“跪坐,是泥哄國人的一中禮儀。我國春秋戰國時代也流行跪坐,顯得莊嚴肅穆。”
厲浩道:“跪坐?不行不行,我不習慣。”
華人講究“男人膝下有黃金”,沒人肯跪坐。
林滿慧對鬆永秀說:“我們就站著參觀,可以吧?”她今天穿的是長褲,但是吳媛媛卻穿著一字裙,高跟鞋,不方便。
鬆永秀這才意識到問題,連忙鞠躬:“是我考慮不周,抱歉!”
他轉身吩咐了幾句,不一會有道館學員魚貫而入,先是在地板上鋪一大塊波斯織花地毯,接著抬著茶幾、木椅放下,不一會兒就布置出一塊獨立的會客區。
鬆永秀解釋道:“這裡是道館的花道交流中心,近期完成的優秀作品集中在這裡展示,所以沒辦法換地方,隻得委屈各位稍坐片刻。等參觀完花道作品之後,再到會客室就坐。”
眾人見他客氣有禮,也就沒有異議,在屋門口脫了鞋子,穿著襪子踩上榻榻米地板。
鬆永秀安排人彈琴、焚香、依次介紹著泥哄國花道要義及每一幅作品的內涵。插花、立花、盛花,手法各異。
小原流習慣在淺水器皿之中以石、花、青苔呈現自然山水,營造出“集自然與藝術於一體,縮崇山峻嶺於咫尺之間”的境界。這些作品與牆上的水墨山水畫相得益彰,頗為精妙。
厲浩與歐陽雪鬆一輩子都在與花打交道,見到這些堪稱美麗的插花作品心情愉快,兩人熱烈討論著。
“你彆說,用花卉營造出這樣的自然景觀,挺好看。”
“雪鬆,改天我們也讓課題組研究一下如何擺盆,將蘭花之美發揚光大。”
“好啊,有機會讓鬆永先生來華國訪問,現場表演一下花道。”
鬆永秀見大家感興趣,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他聽說這一行人中有季問鬆、歐陽雪鬆,名字裡都帶有“鬆”字,很是驚喜,連聲道:“有緣、有緣,兩位的名字深合鬆韻道館的風雅。鬆下問童子、大雪壓青鬆,都能從古詩中尋找到出處,真是好名字!”
他又興奮地對林滿慧說道:“林先生雖然不肯收我為徒,但在我內心卻尊您為師。自從得您教誨,回國之後我潛心修習,終於悟到自然、和諧四個字,小野老師說我已有大師風範。”
看著眼前這個興奮得滔滔不絕的鬆永秀,林滿慧覺得他像一個極欲得到長輩誇讚的孩子,便點了點頭:“挺好。”
鬆永秀雙眼放光,正要說話,門外卻傳來一陣略帶譏諷的笑容:“我這堂弟啊,一心求花道極致,以前還算謙遜,現在卻大言不慚自稱大師,讓密斯蓓蒂、密斯特布朗、密斯特溫森見笑了。來來來,他這個道館還算雅致,各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過來參觀一下。”
推拉門被拉開,一個身穿玄色和服的泥哄國男子出現在眾人麵前。他的身後,站著三個白皮膚、藍眼睛的M國人,還有兩個黃皮膚、黑眼睛的男人。
鬆永秀沉下臉:“鬆永昆,來道館怎麼也不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