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那倔強的瞳孔中包含著未來的期許,剛剛被點燃的名為道義的焰火隨著淚光而躍動,稚嫩的臉龐正在蒙上滄桑的成熟色彩,終有一天,這火光將照亮世界。
“……韋伯同學,冬木已經變成是非之地,憑借著那份愚鈍的好奇心驅使的你,此刻已經收獲了勝過任何人的至寶,征服王凱旋的樂曲是嘹亮還是悲愴都將由你來傳達。
以冠位魔術師,時鐘塔的第十三君主*黛冬寒之名,庇佑你遠離紛爭之地,遠去吧,征服王的庭雀,此刻正是振羽飛揚之時,遊曆世間,博覽魔道,以成就你的事業去吧。”
黛冬寒伸手輕拍著韋伯*維爾維特的肩膀,麵前這個比他要矮小卻在年齡上稍勝他的人,已經擁有了與他相等的成熟氣度,雖然剛剛萌芽,但總有一天,其名會響亮於世。
“……是——人王陛下!”
韋伯感激的說道,對於征服王伊斯坎達爾來說,麵前的人王是可敬的對手,那他作為征服王的臣子也應該予以禮待,這才不失征服王臣子的風範。
“……”
黛冬寒邁動腳步從韋伯的身邊走過,向著新都郊外的那個山丘走去,他的戰爭還未結束,接下來的戰鬥也許會越發沉重吧。
*
能夠看到魔紋的黛冬寒,站在教堂的山坡下時就知曉了這裡曾經發生過的戰鬥,沒有任何優雅、公正,與其稱之為魔道紛爭不如說是最醜陋的血腥殺戮。
遠阪時臣死了。
這一刻,他的內心仍然難以接受。
作為冠位魔術師,他的【千裡眼】已經覺醒,早已知曉了遠阪時臣的未來。
所以他才為他的魔杖注入了生機,結果來看,遠阪時臣的死並沒有得到改變。
“……叔父大人,您放心,我也是個成熟的男人了。”
黛冬寒邁著堅定的腳步走上了小丘,他不能夠逃避,麵對這個養育了自己八年的養父,若是避而不見,反正會令他的死亡蒙上陰影。
千裡眼所能夠看到的畫麵是不完整的,更加像是預示一樣,而且僅限於這個世界,所以如果存在著異鄉人的乾擾,千裡眼的機能將會減弱與喪失。
因為這場聖杯戰爭全程有著異鄉人的乾涉,因此,無論是他還是斯卡哈,能夠看到的未來更加有限,隨著異鄉人的乾涉,未來在不斷的變動,最終,千裡眼反而成為了陷阱。
他能夠令遠阪時臣規避一次死亡,但無法規避兩次,尤其是第二次,還有著異鄉人參與其中。
早知今日,不如讓衛宮切嗣這個男人直接死在冬木的陰影之中,但那樣的話,特異點就無法得到修複,這個世界將持續崩壞。
有些事情,即便是冠位魔術師也更改不了的,在眾多的未來中,隻能選擇其中一個。
這種經曆也是彌足珍貴的經驗,正因為吸取了這些教訓,才不能夠讓最糟糕的未來在這個世界上發生。
“叔父,安息吧,櫻和凜我都會照顧好的。”
黛冬寒看著遠阪時臣那滿目瘡痍已經無法分辨的五官不由得咬牙切齒,伸手以魔術修複了他的麵容,再將他破損遺體加以修飾,讓他看起來是安詳地走了,否則在家人送彆他的時候,將會很難受吧。
遺體修複師,此刻他承擔了這樣的工作,這是他能夠為遠阪時臣做的最後一件事情,莫名的有些悲慟啊。
那種父子在魔道戰鬥後,一起去街邊吃個拉麵,或者在茶館一起品茶,或者簡單地在河津之地暢談人生的場麵不會有了。
或許,這對於遠阪時臣才是最好的歸宿吧,如果以失敗者活著,活到了一對女兒成年的時候,作為一位老父親,他將不再神秘,失去所有的從容,不夠光輝的過去被一頁頁地翻開,那個時候,麵對失望的女兒,他可能會非常痛苦吧。
【遠阪時臣是個不過如此的男人】。
——這件真相就隻由他一個人來接受吧。
而在遠阪凜的眼中,遠阪時臣是比冠位魔術師還要厲害的魔術師。
這樣就好。
“果然還是來遲了嗎?冬寒……你……”
這時,遠阪葵出現在了門口,身後還有著遠阪凜,她們是被言峰綺禮叫來的,言峰綺禮將魔道父子決鬥的時間地點告訴了她們,希望她們能夠“準時”“阻止”父子相殘的悲劇場麵。
“沒錯,叔父大人在魔道戰鬥中輸給了我,在這場公平公正的對決中,身為冠位魔術師的我自然會是唯一的勝利者,而失敗者將就此退出聖杯戰爭的舞台。”
黛冬寒將遠阪時臣的魔杖拿在了手中。
如果讓這對母女知道真相,她們恐怕會遭遇厄難,以她們那孱弱的力量去複仇的話,反而是在送死。
所以,就由他來承受這一切的詰難吧。
這是身為男人的職責,遠阪家以及間桐家,現在就隻剩下他一個男人了,秉持從容與優雅的那個人換成了他。
“你滾開啊……不要碰我的父親大人……滾開……滾開啊……!”
遠阪凜擰在一起小臉,擠出了淚水,她拚命地以瘦小的身體將黛冬寒撞開,撲倒在了父親的懷裡。
“你啊……不正常吧?你真得是個人類嗎?”
遠阪葵最後的一絲理性因為女兒的哀鳴而消散了,此刻的她失去了慈母的形象,用女人那雙柔弱的素手抓住了比她還要高的少年的臉龐,用力地撕扯著,仿佛那是自己裁剪的最醜陋的衣服一樣,恨不得撕碎重新改造。
“你這個家夥……從一開始就是個怪物吧?從小時候起你就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樣,長著一副人類的皮囊,裡麵裝的是醜陋的惡魔吧?
沒有父母的人連什麼是愛都不知道吧,所以你才能夠這麼無情啊!
你說話啊,你倒是說啊——!”
遠阪葵的身體漸漸地失去了力氣跪坐在了地麵上,她隻能不甘地捂著臉龐擦拭淚水或抱緊身體。
她多麼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反抗一句啊,說一句不是他做的,告訴她這件事情和他沒有關係……
她是不合格的妻子也是不合格的母親,她沒有勸止住這場悲劇。
“依照——
遠阪家前任家主遠阪時臣的委托,現在開始從他的遺體上摘除遠阪家的魔道精髓,即魔術刻印,並將其移植給其繼承人,遠阪家的現任家主遠阪凜。
移植過程將由死者的遺孀遠阪葵當場監督。
請問,遠阪葵女士,是否可以立即執行魔術刻印的移植?”
黛冬寒麵無表情地宣讀著遠阪時臣的“遺言”。
衛宮切嗣不但殺死了遠阪時臣,甚至摧毀了他的魔術刻印,對於遺體的褻瀆稱得上喪心病狂。
所以,必須由他這個冠位魔術師,世間最強的魔術刻印修複師來修複和移植,否則遠阪家的魔術刻印就將會在此徹底失傳。
“不要……你這個殺人凶手,不要碰我的父親大人!”
遠阪凜趴在父親的遺體上以怨毒地視線看著黛冬寒。
“遠阪葵,你也同意嗎?你也有魔術師的才能吧,雖然低微但也明白遺體的狀態吧,如果讓遠阪家的魔術成果在此刻徹底失傳,那你就是罪人了。
我先說明,這是你們擁有的唯一一次的免費服務。
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對破損的魔術刻印完成瞬間修複的修複師,隻有我一個。
魔術師肯尼斯在聖杯戰爭中死亡後,遺體也遭受了凶手的破壞,而埃爾梅羅家族向我請求修複,我給出了十億的報價,到現在他們都還沒有湊齊費用。
遠阪家能夠拿出十億嗎?
此刻的悲傷要用十億來換取,值得嗎?”
黛冬寒手握遠阪時臣的法杖,秉持優雅坐在了教會角落擺放的簡易鋼琴前,放下手杖,掏出潔白的手套戴上,再以絲巾擦拭上麵的塵土。
如果言峰綺禮沒有死亡的話,一定會對這副場景開懷大笑吧,畢竟這就是言峰綺禮這個男人所安排的劇目啊。
遠阪時臣已經死了,說實話,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告訴她們真相,然後讓她們前往愛因茲貝倫的城堡去找衛宮切嗣算帳嗎?
就算他能夠阻止得了一回,也未必能夠永遠阻止,遠阪凜或許能夠聽從勸說,但遠阪葵這個深愛丈夫的女人絕對放不下仇恨。
所以,暫且由他來承擔吧,這是對於家人的愛,這是作為男人的成熟。
遠阪葵會清醒過來,以撫養遠阪家的繼承人為己任;
遠阪凜會拚命地變強,鑽研魔道,以在未來的一天為父親報仇為己任。
“……君主……黛冬寒……懇請您……為我的女兒……遠阪家的繼承人遠阪凜移植魔術刻印——!”
遠阪葵咬著嘴角,用儘全身力氣說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