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CM599 此刻，生而為人
始終無法飛揚起來的曲調，像失去了翎羽的南歸候鳥，停駐在氣息逐漸冰涼的那條街道上，昔日一起遨遊天際的夥伴儘皆離去，連它們留在樹梢上的爪痕都成為了舊的烙印。
頷首的候鳥，嘶啞之聲在空蕩蕩的夜幕中回響，蒼涼的幽穀下已不見溪流的潺潺，沿著豐茂叢林向都市中進發，不見行者的深夜之都靜悄悄的迎接著寒風之鳴泣。
在一間仿佛可以觸及灰墨色天空的大廈頂端，時至午夜仍然有著微弱光亮。透過惹上霜花的透明玻璃，那曲調正是從這裡傳出去的，興許是感覺到了呼喚，同為落單的候鳥穿過幽穀與叢林，來到了窗簷上，而這裡卻不曾有它的同伴。
《雪之夢（Snow Dreams）》。
黛冬寒就著旋律與土萌真實緩緩地跳著舒適而寧靜的舞蹈，除了音樂再無其它，仿佛呼吸都為之凍結，地毯吸收了他們的頓挫之聲。
閉著眼眸的他們甚至在懷疑，麵前這個與自己共舞的異性是否真得存在呢。
明明對方就在身邊，他們卻注定殊途。
“糕點要好了，最後，果然還是要用糕點來招待你啊。”
土萌真實鬆開黛冬寒，走進廚房，將厚實的隔熱手套穿戴上，取出了烤好的糕點。
“你的同伴們，在我來到這裡的那天就已經陸續撤離走了吧？”
黛冬寒看著桌子上許久不見信息回複的手機，便明白今夜將無事發生。
衛宮切嗣的調查還是被發現了。
“如果不是這樣，您現在會離去嗎？”
土萌真實將糕點放在盤子上，開始泡起了紅茶，阿薩姆紅茶。
“怎麼會，最美味的獵物就在眼前，我可不會做那種丟了西瓜撿芝麻的事情。”
黛冬寒接過土萌真實遞來的紅茶，放在鼻尖輕輕地嗅著，寒冷的天氣中有一杯溫暖的阿薩姆紅茶，便能夠驅散身上的一切寒意啊。
“阿悟，或者說黛局長真是不可思議啊，明明嗅到了我身上的魔女餘香，卻仍然願意和我交心，還有夏洛特，不是把她當成魔女，而是一個需要關懷的後輩。
明知會受傷卻樂此不疲的體驗這樣的事情，真令我懷疑您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
土萌真實莞爾一笑。
“要說不可思議，真實醬才是，明明是魔女，卻招待著人類，你的怪癖也與我不相上下啊，不是邀請他們來進食，而是想要扮演人類的家家酒。”
黛冬寒也跟著笑了。
這一刻，他們頗有一副一笑泯恩愁的模樣。
“啊~結果隻是一次次失敗而已，完全沒有交到什麼朋友。”
土萌真實托著腮，像多年的朋友一樣向黛冬寒抱怨道。
“我關注你到現在，發現你一直在試圖幫助著大家，到最後，總是落得自己孤身一人，或者被忽略和遺忘，在所有人都得到幫助的世界中，唯獨你是孤獨的。”
黛冬寒雙手握著刀叉，切起糕點，優雅的送進嘴裡品嘗。
“所以第一天的印象很重要，您沒有接受我的饋贈，而是反過來饋贈於我最需要的事物，真狡猾呢，這樣的話，人家的心願豈不是已經實現了，放棄了逃走的想法。”
土萌真實咬著點心，捧起臉頰，甜蜜地笑著。
“與其交給彆人來動手，不如我來背負一切，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走來的，如果不是分身乏術，我想要親自送走所有的魔女。”
黛冬寒望著窗外，好像下起了雪呢。
“這樣不會很痛苦嗎？”
土萌真實沉下上眼瞼，她能夠感覺到他的堅強。
“如果說這就是世界給予我的沉痛，那我就不客氣地照單全收吧，越是痛苦，越能明白我的生命是如此的鮮活，站在這裡的我有必要終結這一切。
確實，痛苦的事情回想起來怎麼樣都很痛苦，但痛苦的前提首先是愛。
擁有越多痛苦的人，也擁有越多的愛啊，愛與絕望是等價的。”
黛冬寒絕對不會絕望，絕望是不會有用的，這件事情，他早在被養父母拋棄時，就明白了，不，甚至在此前，他已經掙紮無數次了。
一次次地被拋棄，仍然堅強地活了下來，連那樣的地獄人生他都支撐了過來，何況漸漸變得成熟的現在。
“完全反過來的人啊，因為擁有愛才會絕望，到你這裡變成了擁有絕望才會去愛。”
土萌真實依偎在了黛冬寒的肩膀上麵。
“你還有什麼願望要實現嗎？這個世界也許永遠不會實現魔女的願望，但由我來實現吧，代價則是你作為魔女的生命。”
黛冬寒整理著抑魔槍，對夏洛特做過一次的事情，要再重複一次了，這並不會是最後一次。
“知道嘛，誕生知性以後，我很絕望，為什麼魔女要被賦予知性這樣的詛咒。
所以我開始尋找同伴，最初的想法很自私，隻是覺得同病相憐的大家聚集在一起，我的絕望就能夠少一些，同乘一條沉船的話，即便絕望也會有同伴，隻要可以牽起同伴的手，就不會害怕。
可是，漸漸地，發展成為了讓知性魔女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組織，脫離了我掌控，我並沒有拯救所有魔女的自信，卻還是一天又一天為此煩惱，帶領著她們不斷地東躲XZ……
直至，你的出現，我才覺得，知性並不僅僅是詛咒啊。”
土萌真實伸手抱緊了黛冬寒。
“說吧，此生唯有一次的願望，身為知性魔女，你僅有這一段旅程。”
黛冬寒裝填好了彈藥。
“我的願望可不是那麼容易實現的。”
土萌真實穿過黛冬寒的腋下和後背，環到了他的肩膀上麵。
“最好在我的能力允許的範疇之內，我可不是什麼神明。”
黛冬寒看向了窗外對麵的高樓，有一個人站在那裡，這樣寒冷的夜裡，隻有魔女了吧，看來，一場惡戰是無法避免了。
身為獵人，時刻要有成為獵物的自覺，所謂狩獵就是這麼一件危險的事情，風險大回報大。
“愛……我的心間正在浮現著某個景致，我一直是被大家所依靠的存在，結果，初次見麵，您卻告訴我可以依靠你。
真是的，厚顏無恥的強行剝落我的偽裝，讓我變成了一個不是那麼完美的人。
脆弱得如風中之燭，隨時會熄滅，我已經不再是引領大家的明燈，偉大的時刻是有著期限的。
在最後，若是許願，我想要被愛所包裹……成為被守護/愛的那一方。”
土萌真實心跳逐漸加速。
“抱歉……要打斷你的幻想了，我可沒有那種能力，這時候就彆讓我自欺欺人。”
黛冬寒可不覺得這一瞬間能夠給予她想要的愛，那種事情是需要長久歲月積累的，而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不，不，我隻是想要體驗人類最原質的愛而已，身為魔女卻能夠在最後一刻成為人類，這不是對詛咒者的最有力的回擊嗎？”
土萌真實覺得這一刻的氣氛很浪漫的啊。
“噗……
你，魔女，我，人……”
黛冬寒這一回是聽懂了，這倒是讓他有些騎虎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