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瓷走後兩天,溫茹玉才曉得女兒已經不在南城的事,聽聞這個消息,溫茹玉克製不住脾氣,在家裡大發雷霆。
程叔等人不敢說話,怕觸怒主人家。
也幸得蘇禾苗暑假不在,才沒撞上這這樁麻煩事。
“誰允許她擅自跑出去的?”
“我同意的。”一道沒有起伏的聲音,卻帶著無法撼動的沉穩力量。
溫茹玉轉身望去,看著年邁的母親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溫茹玉忍著心裡的火,喊了聲:“媽。”
宋蘭芝擺手示意程叔等人出去,慢悠悠坐上主位,才看向女兒:“阿瓷跟我說過出遠門的事。”
“她去哪兒?要去多久?跟誰一起?”一堆問題幾乎是脫口而出。
宋蘭芝失望搖頭,覺得女兒越來越不可理喻:“茹玉,這些年你對阿瓷的保護欲越來越過了。”甚至到了一種病態的程度。
“她是我的女兒,我作為媽媽保護她不是理所當然嗎?”溫茹玉大聲反駁,“阿瓷生得那副好模樣,對人又沒什麼防備心,她自己出去很容易遭遇危險。”
“我知道你擔心女兒,但你總不能一輩子把阿瓷困在南城,困在這小小的溫家大宅吧?”
“我哪裡困著她?她要出去玩,要出國交流,我從來沒阻攔過吧?”溫茹玉鏗鏘反駁。
“是,你是沒有阻攔,但你每次都要安排一個助理跟在她身邊,把她當做沒有自理能力的孩童。”宋蘭芝麵色不悅。
“十五歲,她跟朋友去爬山,你讓老程以開車名義跟著去。”
“十八歲,她去景城參加美術訓練營,你安排助理時刻照顧她的生活。”
“高考的時候,你怕她大學離得太遠,非逼著她填報南城的誌願。”
“大學的時候,你怕她在學校偷偷交男朋友,還買通她同學給你傳遞消息。”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擺在眼前,溫茹玉無言以對。
宋蘭芝搖頭歎氣:“阿瓷已經夠聽話了,你還想要她怎麼樣?”
“我隻是……”溫茹玉試圖為自己爭辯,“我隻是怕她年輕不懂事,犯錯。”
“不懂事的是你!”這麼多年,宋蘭芝頭一次把話說得這麼狠,“當年不聽我們勸告,執意要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分開後決定生下阿瓷的是你,不要把自己遭遇到的不幸加著在孩子身上。”
“媽……”溫茹玉臉上失了血色。
見她這樣,宋蘭芝心裡也在滴血,可事情發展至今,她不能再裝糊塗。
“茹玉,你是我的女兒,作為母親我也心疼你,所以這些年我都勸阿瓷體諒你。”宋蘭芝苦口婆心,“可是你呢?你瞧瞧自己做的都是些什麼事。”
“阿瓷是個聰明的孩子,心思柔軟並不代表愚笨好欺負,我相信她能照顧好自己,也請你這個當媽的,多給她一些信任。”說到最後,宋蘭芝深深提起一口氣,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叮囑女兒,“阿辭已經答應每天跟我報平安,這段時間你就先不要去打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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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翅的銀鷹劃破長空,隨著漫長的降落,一架駛向景城的飛機終於著落。
溫瓷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卻是第一次揣著逃離母親的心情,跟自己喜歡的人出現在這裡。
她不知道自己將會遇到什麼事,認識什麼人,也不確定掌控欲強烈的母親是否會想方設法找到她。
但當她抬頭望向寬闊無際的藍天,不由得感歎,自由真好。
“我們現在去哪兒?”
“回家。”
盛驚瀾口中的“家”是他獨居的一棟現代式公館,裝修低調奢華,氛圍感強烈。環形樓層設計,抬頭就能望到明亮的天空頂。
溫瓷站在大廳打量新住所,問:“我住哪兒?”
盛驚瀾一手拎著她的行李,一手牽著她進入電梯,直達三樓,推開一扇門,示意她去看。
屋裡的裝修充滿男士風格,寬敞的布局不像客房,而是……
“這是主臥嗎?”溫瓷已經看出苗頭,這間房裡明顯有男人居住過的痕跡。
盛驚瀾攬著她腰,側頭貼在她頸窩旁,手也不老實。
“你還想住哪兒?”當然是跟他一起住。
看出溫瓷猶豫的態度,盛驚瀾在她耳邊保證:“放心,我要去工作室,沒那麼多時間折騰你。”
溫瓷對他的話持懷疑態度。
不過也無所謂,就算她住隔壁,有些人也不見得老實。
盛驚瀾帶她熟悉周圍的環境,溫瓷在後花園發現一片錯落有致的園藝布局,問道:“這裡麵種的都是什麼花?”
“誰知道呢。”都是園藝師傅安排的,出設計圖前給他過了一眼,他點頭,這花園便種上了。
溫瓷笑了一下。
這人有時精致到過分,有時又隨意懶散到極點,他是矛盾點的集合體,每發現一處反差都讓人覺得驚喜。
溫瓷打量四周,順口提出建議:“你周圍的裝修風格都偏法式,如果這裡是一片玫瑰園,一定很好看。”
“行。”盛驚瀾隨口應下。
中午,廚師呈上一頓豐盛的午餐,溫瓷一眼看出這些菜式風格跟南城相似。
她分明記得經景城人的口味跟南城不儘相同,那麼吃到這頓完全合口味的菜的原因隻能是——他。
“很好吃,謝謝。”溫瓷笑眯眼對盛驚瀾道謝,相信這將是一段非常愉快的旅程。
席間,盛驚瀾告知她接下來的安排:“下午要回趟盛家老宅,晚點回來陪你。”
“好。”溫瓷沒有異議,畢竟這一切本該在昨日進行,是她一通電話把人叫走。說起來,她都擔心盛家人介意。
盛驚瀾回了趟老宅,從昨天到現在也不過十幾個小時,老太太對他的態度大變樣。本以為老太太會氣哼哼地舉著拐杖訓他一頓,事實卻沒有。
老太太和顏悅色的留他吃飯。
傍晚時,盛憬言風塵仆仆歸來。
兩兄弟同席,老太太很是高興,忽略兩人氣場不和的暗湧,維持這場看似和諧的晚宴。
老太太心裡惦記著盛菲菲透露的消息,又深知小孫子逆反,沒有直接問,曲線救國從性格溫和的大孫子開始入手,引出話題:“憬言,最近公司很忙?”
“還好,剛談好鑫海的合作,完成金琦的續約……”一串全是公司事務蒸蒸日上的“說明書”,老太太從不插手這些事,聽完隻覺得孫子辛苦。
盛驚瀾斜歪著身子靠在椅子上,就聽他這位偽善的大哥一項接著一項報成績。
這些合同哪樣是他親自去談的?
他們的父親盛齊天掌管著公司,每天醉心於工作,付出大量精力。
老太太不懂,隻覺得大孫子能力出眾,眼睛笑眯眯的,誇孫子厲害,又叮囑他不要太辛苦:“工作要發展,個人問題也得上心,年前接觸那幾個還在聯係嗎?也怪你爸,非要帶你去拓展什麼海外業務。”
“如今你回來了,有什麼打算?如果有在聯係的,趕緊定下來,如果沒有,奶奶這裡還有一些不錯的人選。”
老太太一副心急的模樣,但凡說句“沒有”,她能立刻把人綁出去相親。
盛憬言溫和笑道:“奶奶,不用麻煩,目前我有一合適人選。”
老太太眼睛一亮,問:“是哪家的姑娘?”
盛憬言回:“她不在景城,等時機成熟,我自然會告訴您。”
“好好好。”盛老太太的心落下一半,歡歡喜喜地打聽小孫子,“你大哥算是有著落了,你呢?”
“巧了,我也有。”盛驚瀾盯著他那好大哥的方向,輕蔑勾唇:“她也不在景城。”
老太太笑容減半:“啊?”
這兄弟倆,都喜歡上了外地的姑娘?
當著老太太的麵,兩人沒有正麵交鋒,背地裡卻充滿波雲詭譎。
“聽說你最近收斂了性子,這次又看上哪個?”盛憬言端著那副無懈可擊的溫和麵孔,“驚瀾,玩了這麼多年,你也該定下來,讓爸媽和奶奶少操些心。”
盛驚瀾也笑,桃花眼裡帶著絲邪氣:“這件事就不勞你費心了,我的好大哥。”
盛驚瀾給溫瓷發了條“準備回來”的信息,溫瓷拍了張圖片,興高采烈分享自己剛找到的電影片子:“我在影音室。”
盛驚瀾親口說過她可以去家裡任意地方,打消了溫瓷拘謹的心態,再加上兩人早已親密接觸,她在盛驚瀾的地盤上很自在。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有人推開影音室的門,溫瓷轉頭望去,歡喜地朝他揮手:“你這裡好多找不到原版的片子啊。”
盛驚瀾走到她麵前:“喜歡?”
溫瓷連連點頭,心情極佳:“嗯嗯。”
盛驚瀾自然坐到沙發上,摟著她:“那就留在這裡慢慢看。”
愉悅的氣氛下,溫瓷心念一動,主動湊到他臉上親了一口。
逃離的半路上,兔子又被狐狸抓回去,一陣亂揉。
隔天溫瓷坐在梳妝鏡前,盯著鎖骨旁的痕跡對盛驚瀾一陣控訴,也不知道這男人什麼癖好,每次都喜歡在朱砂痣上留印記。
“盛驚瀾,你屬狗的嗎?”
“寶貝,你最近越來越暴躁了。”
“啊啊啊,你好煩呐。”
她今天還要跟盛驚瀾去工作室,幸虧旗袍能夠遮擋。
盛驚瀾要親眼去看看那幅送來的古畫,溫瓷則是好奇工作室的樣子,聽說盛驚瀾還在裡麵修建了“藏寶閣”,裡麵全是古董。
前往工作室途中,盛驚瀾簡單向她說明情況:“工作室平時是喻陽在打理。”
“喻陽?”
“嗯,喻陽十幾歲開始跟著我外公學習,算是朋友。”
“懂了。”即將見到盛驚瀾的朋友,還蠻好奇對方是怎樣的人,之前見過盛菲菲和周賀臨,感覺都是開朗且善結交的類型。
聽說盛驚瀾今天要過來看畫,喻陽早早到了工作室,結果看到盛驚瀾身旁那位旗袍美人,喻陽直接傻了。
女人一身堇色旗袍,娉婷嫋娜。柳葉彎眉,肌膚無暇,堪稱仙姿佚貌。
走近了,她抬眸打量室內,美目流轉,顧盼生輝,遠比照片上更加美麗動人。
盛驚瀾簡單介紹兩人,喻陽一概忽略,倒是溫瓷抱著善意主動打招呼:“你好,我是溫瓷。”
在美人娓娓動聽的介紹聲中,喻陽緩緩回神,故作鎮定回道:“溫小姐你好,我是喻陽。”
“咳,那什麼,有個事要先跟你說一下。”喻陽尷尬的摸摸鼻子,示意跟盛驚瀾單獨談。
盛驚瀾瞥他一眼,指向室內一圈,跟溫瓷說:“你先在這邊看看,等會帶你去古董室。”
溫瓷微笑道:“好。”
進了隔間,喻陽確定外麵的人聽不見,一改剛才風平浪靜的表情,急忙問:“你知不知道她就是盛憬言一直在找的那位?”
盛驚瀾抬眸,朝他勾唇一笑,沒有絲毫意外。
喻陽恍然頓悟:“你早就知道?”
盛驚瀾抄起雙手,棕色瞳孔閃爍著挑釁的意味:“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