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驚瀾最近很高調, 這是周圍所有朋友的感受。
有時隨口提起食物、喜好、甚至是生活習慣,他都能夠孕期注意事項扯上關係,好好的一個文物修複師幾乎變成行走的孕期知識百科全書。
他還嘚瑟, 有意無意提醒大家, 自己即將到當爸爸的事兒。
剛開始,眾人滿心祝福,到後麵,喻陽見到他就繞道走。
偏偏, 盛驚瀾有事沒事點他名字:“喻陽,我最近又看完兩本書,裡麵的內容已經記下, 書留著也沒用, 要不送你?”
喻陽下意識問:“什麼書?”
隻聽他熟練地背出書名:“《孕產食譜》《陪老婆懷孕》……”
喻陽嘴角抽動:“謝了, 不必,我用不上。”
盛驚瀾好似才發應過來似的,總結一句:“也是,你還沒老婆。”
喻陽:“???”
三人小群裡,喻陽又把盛驚瀾最近的無恥行為吐槽一番。
盛菲菲:“雖然小叔這話真的很欠揍, 但我有一點很好奇,喻陽哥, 你比我小叔還大幾個月,還不打算脫單?”
周賀臨:“喻陽哥想,人家砂楚姐不答應啊。”
喻陽:“……”
他跟盛家的人實在是沒法愉快交流了。
自打喻陽在茶樓對風情萬種的老板娘砂楚一見鐘情, 就展開了溫水煮青蛙似的追求。可惜砂楚並不貪圖溫情, 從頭至尾都清醒到讓人難以接近。
前期喻陽一直不敢表明態度,直到後來溫瓷跟盛驚瀾修成正果,他借著團圓美滿的氣氛跟砂楚攤牌, 結果遭到無情拒絕。
那幾天喻陽心情不好,隻是看大家沉浸在喜悅之中,沒有說出來影響他人的心情。後來溫瓷從砂楚那裡得知這個情況,便提醒盛驚瀾關注一下兄弟的狀態,也不知道兩人聊了什麼,宿醉醒來跟沒事兒人一樣,隻是喻陽沒再去過茶樓。
十月,溫瓷的生日在溫家老宅舉行。
夫妻倆結婚後一直住在新的中式宅院,結果溫瓷生日又回到溫家慶祝,朋友不由得調侃盛驚瀾:“喲,您這還真當上上門女婿了?”
盛驚瀾端起酒杯一敬:“上門就能當女婿,這麼便宜的事兒我還不搶著做?”
其實溫家並沒有要求他入贅,他卻一直以此自稱,甚至引以為豪。
這次溫瓷生日在溫家舉辦的原因並非因為嫁娶問題,僅僅是為滿足老人家喜歡熱鬨的心理。
宋蘭芝今年七十有八,精神狀態依然很好,說外表看起來比真實年齡年輕十歲也不為過。
晚宴舉杯共慶時,宋蘭芝也能跟小輩一起說說笑笑,不以威嚴示人。
溫瓷懷孕需注意飲食,今晚沒有碰酒,盛驚瀾一個人擋兩份酒,被灌了不少。幸虧他酒量好,尚能保持思考能力,在眾人麵前侃侃而談。
直到,一通來自景城的電話打過來,他的眼神瞬間變化,笑著應付賓客,拿著手機去邊上接聽。
“驚瀾,回來一趟吧。”
開口又是這種他懶得回應的話,盛驚瀾正準掛斷,聽到阮琴急切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你奶奶快不行了。”
盛驚瀾跟溫瓷結婚那日,盛老太太通過視頻目睹全程,身體也從那天開始恢複精神。眼看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然而沒過多久,看似精神的身體驟然衰敗,每天隻能躺在醫院病床上,靠儀器和源源不斷的藥物維持生命。
一開始,盛齊天就想借此召回盛驚瀾,然而老太太不準,態度非常堅決:“驚瀾跟阿瓷剛結婚不久,工作也忙,不要讓他們為我的事分神。”
她了解那個孫子,即使狠心跟盛家劃清界限,也不可能在聽到她病危時無動於衷。
後來,老太太從盛菲菲口中的得知溫瓷懷孕的消息,心裡更是歡喜。但凡她身體爭氣,她定要親自去看看溫瓷和肚子裡那未出生的孩子,而現在,她寧可帶著遺憾離開,也不想讓自己的糟心事給兩個孩子添堵。
直到今天,醫院給家屬下達了病危通知書,阮琴知道不能再拖延,給兒子打了電話。
這事兒沒必要隱瞞,溫瓷生日結束後,盛驚瀾便將老太太的情況告訴溫瓷,溫瓷反握住他的手:“那我們趕緊回去吧。”
盛驚瀾頷首。
第二天,夫妻倆乘坐的航班落地景城,兩人直奔醫院。
老太太現在一天有十幾個小時都在沉睡,醒來時晃一眼床頭,還以為自己產生錯覺。
“驚瀾。”老人顫巍巍地伸出手,盛驚瀾一把握住,心裡卻是一震。
他還記得幼時牽過自己的那隻手,溫暖柔和,然而隨著生命的流逝,枯槁的手瘦得隻剩下骨頭。
老太太已經沒什麼力氣說話,神情也恍惚,見到溫瓷時,很想跟她說說話。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溫瓷的腹部,纏著手指示意她遠離:“我這身體,彆給阿瓷過了病氣。”
親人即將離世,溫瓷哪裡還在乎這些,主動過去牽著老人的手貼向小腹,“奶奶,再過五六個月,你就能看到他們了。”
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堆起笑意,留給後輩們最好的祝福:“你們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
當天晚上,護士進去查房的時候,發現老人已經走了。
盛老太太是笑著離開的,麵容安詳,俗稱喜喪。
老太太的葬禮舉辦地很風光,盛驚瀾以盛家子孫的名義,參與了全程。
葬禮結束後,阮琴找到溫瓷,詢問了一些關於他們婚後生活跟懷孕的事。
懷孕之後,溫瓷真切地體會到作為母親對待生命的期盼,因此她更想不通,阮琴當初為什麼放任自己十月懷胎的親子不管,而處處偏心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盛憬言。
“大家都說,自己的孩子怎麼教育都沒關係,血緣親情割舍不斷,對待彆人的孩子反倒要小心翼翼,因為中間隔了一層。”阮琴第一次跟人坦誠心扉,“我以前也是這樣認為,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選擇性偏心盛憬言,我總覺得驚瀾是我親生的,訓兩句也不會怎樣。”
“哪知道他因此變得越來越叛逆,時常惹我生氣。而盛憬言小時候總是乖巧聽話的模樣,我就不由自主地將兩人作比較,常在驚瀾耳邊說‘你為什麼不跟哥哥學學’,現在想來,確實是我這個當媽的不合格。”她那時候愛麵子,希望做好後媽的角色,卻因此跟親生兒子離心,真是悔不當初。
“你們結婚,他不肯讓我們坐高高堂的位置,我們也忍了,橫豎是盛家對不起他。但你肚子裡的孩子也是盛家的骨血,如果可以,希望將能讓孩子見見爺爺奶奶。”
溫瓷最受不了長輩示弱,她張了張口,也沒做出承諾,隻是說:“這個事情,我聽驚瀾的。”
阮琴一聽就明白了她的態度,便不再提。
她看著溫瓷的肚子,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溫柔眼神:“你這肚子裡是雙胞胎,阿瓷,我相信你一定是個好媽媽,不會像我這樣偏心。”
最後兩個字,一下子就戳中了溫瓷的內心。
倒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盛驚瀾。
從知道是雙胎後,盛驚瀾買東西全部準備一模一樣的雙份,男款的雙份、女款的雙份,加起來就是四份。
溫瓷勸他適可而止:“都還不知道是男是女,買早了用不上怎麼辦?”
喜歡砸錢且樂在其中的準爸爸理直氣壯道:“用不上可以不用,但我不能不提前準備。”
這就算了,溫瓷在打開東西後發現:“你買這些東西連顏色都一樣,到時候怎麼區分?”
盛驚瀾振振有詞:“我又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麼顏色,如果兩個孩子喜歡同一種顏色,總不能讓其中一個將就另一個吧?”
溫瓷眨巴眨眼眼:“剛出生的時候,他們也不會自己選吧……”
他沒刻意說明,行動中卻處處透露著公平,儘管他這份公平已經超出常規。
冬天,溫瓷的肚子已經顯懷,盛驚瀾最近又多了項新樂趣——取名。
他專門準備了一個起名的本子,上麵密密麻麻寫著男孩或女孩的名字。本子放在床頭,溫瓷隨手翻閱,看到上麵的名字全都以“溫”為姓。
她忽然提出:“兩個寶寶的話,取一個姓盛的吧。”
“姓盛有什麼意思。”他對盛家沒什麼好感。
溫瓷取出架在本子上的筆,翻開嶄新一頁,一筆一劃寫下“盛”字,推到他麵前:“不是盛家的盛,是盛驚瀾的盛。”
男人眸色一動:“他們還沒出生,要怎麼確定誰跟誰姓?”
挺聰明的人,唯獨在這件事上一根筋,溫瓷借他的話反問:“那他們還沒出生,你要怎麼確定他們都喜歡姓溫?”
盛驚瀾摸摸下巴,歪頭朝她挑眉:“寶貝,你說得有點道理。”
“姓氏是父母賦予孩子的禮物,這跟是否偏心無關。”溫瓷把本子往上托了托,送到他麵前,“所以名字的事,就拜托這位準爸爸了。”
從那之後,每隔幾天,盛驚瀾的起名本上都要多一頁內容。
喻陽又開始煩他:“這人起了名,非得到處問彆人好不好聽。”
溫瓷聽了都樂。
雙胞胎出生在春暖花開的四月,是兩個女孩。
老大生來不愛哭鬨,性格平和,隨母姓,取名溫知禾;老二生來好動,竟遺傳了父母的隱性基因,臉頰兩側掛著小酒窩,盛驚瀾當即推翻之前想好的一堆名字,最終改為盛甜酒。
這對雙胞胎姐妹長得並不一樣,且一靜一動,對比鮮明。
當孩子真正出生後,盛驚瀾才意識到自己先前講究的“公平”多麼愚蠢,兩個孩子的東西不能混用,必須以顏色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