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沒救了。
和父母生活了一個多月,衛子英這會兒已經完全把自家這對爸媽看透了。
她爸就是黏黏糊糊的人,超聽她媽的話。她媽就是指著地上的石頭,說那是一坨狗屎,他爸也會毫不猶豫地附和。會不會懷疑衛子英不知道,反正吧,爸爸媽媽的相處模式,恕她見識短,分析不出來。
衛良峰兩口子對這倒是已經見怪不怪,等衛永華一走,老兩口抬頭,疑惑地瞅著蘇若楠,想知道她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老兩口可不是衛永華那憨憨,自家兒媳婦是啥性子,他們心裡門清。兒媳婦突然說這話,肯定另有用意。
都是千年狐狸,也彆耍什麼聊齋,周桂直接問:“若楠,陳麗是不是有啥不妥?”
蘇若楠柳眉輕蹙,沉吟著分析:“不大清楚,隻是順口一說罷了。爹,娘,前兒我接到我爹的信,說上頭政策有變,我們這些下鄉的知青,可能有機會回城了,陳麗去年冬月的時候回過一趟江省,她肯定也知道這事。我和她同批來到良山大隊,我家誌勇都**歲了,她卻一直沒嫁,她一心想回城呢,絕不可能在這節骨眼上,鬨出這些事。她回江省那半個月,肯定是出了什麼事,不然咱家永民這段時間不可能這麼殷勤。”
有沒有改變態度,蘇若楠其實並不大清楚。
但有一點她卻是可以肯定的,衛永民和陳麗關係升溫,是在陳麗從江省回來之後。
從年前她和永華做完工回來,除了地裡和吃飯的點,她幾乎就見不到永民的身影,永民對陳麗這麼殷勤,肯定是陳麗向他透露出了某種訊息。
這可不是精明的陳麗,能乾出來的事。
“啊,回城?”正在為小兒子發愁的衛良峰和周桂,在蘇若楠的話落下瞬間,頓時顧不上衛永民了。
衛子英也顧不上聽她二爺八卦了,圓溜溜的眼睛,驀然一睜,咻地看向親媽。
她媽媽也有回城資格,這,這,回城政策一下來,她媽不會就回城了吧?
完了,她和大哥,二哥,要成沒媽的孩子了。還有他爸,媽媽若回城,她爸怕不得傷心死。
“你,你要回城啊?”周桂訥訥地盯蘇若楠,問。
回城這個話題,讓衛良峰沒忍住,把褲腰上的煙給點了起來。
兩口子這會一個心思,都擔心蘇若楠要回城。畢竟她也是城裡來的,城裡的人都是鐵飯碗,一個月幾十塊錢的工資,比起黃背朝天的農村,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們家條件放在良山大隊還算不錯,但比起城裡來,差的也不是一星半點,兒媳婦嬌嬌弱弱,嫁過來十年了,地裡的活都還不是特彆上手,有回城的機會,她哪會不回去啊。
“媽媽,你想回城?”衛子英管不上她爺抽煙的事了,睜著烏黑的眼睛問蘇若楠。
二叔和知青在一起算啥,她媽回城才是大事。
嗯嗯嗯,統統不想做沒媽的孩子。
蘇若楠看著突然緊張起來的三人,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啥,她宛然一笑:“娃都三個了,要回,也不能我一個人回去。再看吧,我爹說,我姐姐所在的廠正在籌辦一個分廠,地址就在西口市,我爹的意思,是想把永華安排到新廠做技工,他見過永華的技術,隻要技術過關,進廠不難,到時候我再去考一下工廠會計,不定我們都能進城。”
衛良峰抽煙的動作一頓:“所以,你就是回城,回的也不是江省,而是西口市?”
衛良峰一聽是西口市,提在胸口的心,終於落回了原處。
嚇死他了,還以為兒媳婦要回江省呢。兒媳婦要走了,他兒子咋辦。
不過,若隻是西口市,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畢竟西口市離甘華鎮不遠,坐客車也就一兩個小時的路。聽兒媳婦的意思,她這是想帶著永華一起去呢。
永華這個憨憨,當初鬨著要娶的媳婦,還真娶對了。瞅瞅,就是回城也想著他。
蘇若楠:“我爹是這麼打算的,不過這事還沒影,咱們就當不知道,等我姐姐他們的廠籌辦好了再說。爹,你可不能到處去宣揚。”
衛良峰拔了口煙,忙不迭點頭:“不說,不說,我誰也不說。”
“若楠放心,他要是把不住他那張嘴,我削他。”周桂在一旁出聲。然後又把話題轉到了陳麗身上:“若楠,你是不是覺得陳麗有啥問題?”
蘇若楠搖頭:“有沒有問題不知道,明兒上午,我去一趟郵政,給我姐打封電報,讓她幫我打聽一下。”
頓了頓,蘇若楠又道:“永民的變化是陳麗從江省回來後開始的,爹你們放心吧,有剛才我那話,陳麗就算是有什麼小心思,也不敢真害永民。”
蘇若楠其實和衛良峰一樣,都擔心陳麗因著肚子裡的孩子,胡亂咬衛永民。要是她說,她不是自願,而是被迫的,那永民就成了耍流氓的,到時候,青知辦肯定會插手。
“這一年,永民對她這麼好,扒拉了家裡這麼多東西給她,希望她還有良點心吧。”周桂聽完,無奈的歎了口氣。
以前,她是巴不得永民能娶個知青,畢竟大兒媳婦就是知青,有心眼,還講理,除了嬌一點,就沒啥不好的。要是再來個大兒媳婦這種媳婦,他老衛家怕就真的燒高香了。好媳婦旺三代,她也希望永民能找個好媳婦,但自從永民斷斷續續,和人走動了快一年,也不見那個閨女上門後,她隱隱就知道,永民看上的這個知青,怕是和大兒媳婦不一樣。
初三那天,小英子說,在集上看到他叔和那個女知青了,兩人買了不少東西,大包小包從供銷社裡出來,她坐在門口等了永民一個下午,就想瞅瞅,永民買了東西,會不會帶些回家。結果她失望了,等了一個下午,他是空著手回來的,彆說她這個老娘,連小英子這三歲的侄女,他都沒給她帶個糖回來。
這雖然隻是一點小事,但小事看大事,永民的心,全被那個女知青勾去了,家裡人也得往後靠。
其實男人的心在女人身上也沒啥,最主要的是,那女人好不好。
大兒子心裡也全是他媳婦,但大兒媳婦卻是個心細,會來事的。永華那個憨憨想不到的事,大兒媳婦都能想到,當年這種情況,同樣也在大兒子身上發生過,但大兒子卻是提了一匹布回來,說是蘇若楠給他們兩老的,讓他們做身新衣服。
瞅瞅,這就是有心和沒心的區彆。
都說兒好不如媳婦好,這話還真有理。
初三那天她瞅出點情況,當天晚上,她就把家裡的錢一分為二,該給大兒子的那份,她全給兒媳婦了。永華兩口子掙的錢雖然沒上交,但彆忘了,他們有上交工錢給生產隊,生產隊會算他們工分,這些工分是能換錢的,可不是永民一個人的。
“我先去做飯,若楠,你去自留地裡,弄點牛皮菜回來。”
天色不早,再怎麼擔心衛永民,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周桂起身,跨過堂屋和廚房的門,開始洗米做飯。而蘇若楠則背上背簍,去了石灘壩子後麵的自留地。
牛皮菜是農村人最愛種的一種菜,這種菜人能吃,豬也能吃,開春後衛家又去收購站捉了三頭小豬崽,這些牛皮菜,就是周桂特意種來喂小豬崽的。
“衛二嬸,衛二嬸,在家嗎?”
蘇若楠前腳去地裡,後腳錢二媳婦就扛著鋤頭,收工回來了。還沒進院子呢,就先朝衛家這邊喊了兩聲。
“在,二表嬸,你找我奶啥事啊?”
衛子英聽完她二叔的事,就坐在堂屋門檻上發呆。她這會兒正在琢磨著,要不要去找潘玉華,問問有關她二叔的事。
她玉華姐可是個那啥,村裡的事,不管發生的還是沒發生的,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也許,她會知道,這個叫陳麗的知青,到底會不會成為她的二嬸。
“我找你奶有點事。”錢二媳婦看了眼衛子英,急吼吼把背簍擱到院子裡,然後甩著有點發福的身體,靈活地躥進了廚房。
一進廚房,錢二媳婦就壓底聲音,朝周桂道:“二嬸子,不好了,不好了,你家永民出事了。”
“啥,什麼事?”周桂一聽她提到衛永民,一個激醒,趕忙問。
糟糕,莫不是永民的事,傳到左河灣了?
錢二媳婦賊頭賊腦的往廚房門外瞥了一眼,急道:“二嬸子,你還煮什麼飯啊,趕緊的,你家永民把知青院那邊的一個女知青,肚子搞大了。”
周桂眼睛一眯,問:“你咋知道的?”
錢二媳婦:“今天中午,鳳平莊過來了個男知青,偷偷摸摸找上永民,說是那有個女知青懷孕了,還是永民的,讓他帶她去市醫院檢查,我挑水正好路過,聽了一耳朵。下午我特意去割牛草,一割就割到鳳平莊,就是去打聽這事的,那男知青說的是真的,鳳平莊那邊,這會兒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知青辦的乾部都去了,還帶了民兵,說要抓永民。”
“你去鳳平莊了?”周桂一楞,沒想到錢二媳婦竟還是個熱心的,聽到消息,竟會以割草為名,去過鳳平莊了。
“他們抓永民,怎麼不來咱左河灣,反而去鳳平莊?”
錢二媳婦喘了口氣,拿起水缸上擱著的水瓢,猛灌了口涼水,道:“我咋知道,二嬸子,你們趕緊想辦法,你彆不信,這事可是我親自去打聽的,我回來的時候,聽知青辦的說,要是今天等不到衛永民和那個女知青回來,明天就來咱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