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當初發展出感情,還是她媽又跑不見了,衛永民大半夜陪她一起找人,這樣子處出來的。
她其實也看出了衛永民性子裡的缺陷,可就像蘇若楠當初嫁給衛永華一樣,人嘛,哪可能有十全十美的,隻要對她好,不嫌棄她腿有毛病,不嫌棄她瘋娘和已經年邁的爺爺,她就能跟他過。
剛好,衛永民就不嫌棄這些。
就這一點不嫌棄,就值得她嫁。
她這邊是真離不開人,她爺年紀大了,時不時就生病,走路都成問題,哪能坐車出遠門去和老衛家商量她的婚事啊。娘也瘋瘋癲癲的,一會兒能認人,一會兒誰也不認識,放出去就找不到家,就算今年老衛家真讓她去西口市結婚認人,她也去不了……
她一去,家裡那兩個不定就餓死了。
說句老實話,聶桃心裡,其實也是想找個人嫁的,這樣子,至少家裡麵有個勞力,不用什麼重活都去求人。
以前也不是沒人給她介紹對象,但因著家庭和她腿的原因,那些人介紹的對象,不是好吃懶坐,就是結過婚死了老婆的……
好像她就隻能嫁那種人一樣。
她不願意將就,她雖然有瘋娘和生病的爺爺,但聶家也是有家底的,不然她當初也不可能帶著一病一瘋去學校讀書。
衛永民就不同了,初中老師,文化程度和她一樣,都是上過師範大學的,離過婚,沒孩子,長得也好……
在她看來,衛永民就是有些心軟,還拎不清。
彆問她咋看出來的,共事一年半,中間還談七八個月,她又沒眼瞎,心裡哪會沒底。但這些問題,在她這兒都不是問題,他拎不清,她能拎清就成……
不過看樣子,永民在人情世故上不是差了一點點的問題,是完全不懂。他爹娘這邊,她放手讓他去溝通處理,結果卻給處理出這個大問題來。
看來以後,這方麵的事,還得自己來才行。
“大哥,你說我二叔是不是少了某根筋啊。”聶桃跟著周桂他們說著話,一邊,衛子英戳了戳衛誌勇,低聲問。
這二叔辦事,簡直離譜到家了。
要是今兒新二嬸害羞,啥也不說,這誤會肯定得紮根到兩家人的心裡,她奶和爺怕不得一輩子膈應。
這會兒衛永民就站在兩兄妹身邊,衛子英一問,衛永民就聽到了。
衛永民垂頭,看向自己的侄子侄女,一看過去,就見大侄子板著臉,一本正經地在點頭。
“可不就是,小妹,少根筋的不止二叔,還有你二哥。我覺得,為防萬一,咱們應該教教誌輝了。”
衛誌勇點完頭,一臉惆悵地看向旁邊,一點都不愁,還津津有味地吃著聶桃給的花生糖的衛誌輝。
衛子英跟著他大哥的眼晴看過去,然後木了木,小手往兜兜裡一揣,抿了抿嘴,低聲道:“大哥,玉華姐以前說過,社會很險惡,讓社會毒打一頓,就會長心眼了,我覺得,咱們是不是該讓社會打打二哥了。”
旁邊,衛永民聽著侄子侄女的話,也轉眼看向了衛誌輝。
看完之後,他就覺得,他的三個侄子侄女,誌輝才最正常的那一樣,另外兩個……有點沒辦法形容。
衛永民沒辦法形容大侄子和侄女,衛子英還沒辦法形容他和她二哥呢。
看著二哥那啥都操心的樣子,衛子英愁得小眉頭都打了結。
二哥這樣子,活脫脫的就是一個二叔,嚴重懷疑他長大了,會和二叔一樣。
“雖然我不知啥叫社會毒打,但確實該打一頓,一頓不夠,打兩頓……”衛誌勇覺得妹妹說得有理。
二叔愁人,他二弟也愁人,這長大,保不準就跟他二叔一樣糊塗。
不成,不成……得把他教精明點才行。
兩兄妹意見統一,都準備回頭好好調/教一下衛誌輝,彆以後長大了,換他們愁他。
屋子裡,聶桃也把他和衛永民的事,給衛家來的人說清楚了。
除了啥也聽不見的衛良海,衛良峰和衛良忠一等聶桃話說完,兩根煙杆就齊齊往衛永民背上打了去,衛良海見大哥二哥都在打侄子,也配合著,往衛永民的背上拍了幾巴掌。
拍的時候,還啊啊啊的氣吼了幾聲。
事情講清楚,周桂不知道咋的,就有點心疼起聶桃來,一把拉住聶桃的手:“閨女啊,永民性子愁人,以後,你多擔待點啊。”
聶桃:“娘,你們不嫌棄我就好。”
周桂:“嫌棄啥呢,你不嫌棄他就是好的了。”
周桂是真不覺得聶桃有啥能讓老衛家嫌棄的,這閨女能當上老師,自己也是個有本事的。剛才,她嘴上說的輕輕鬆鬆,但卻不難從她的話裡,聽出那幾年,她有多艱難。
這是個要強的。
要強才好呢,就永民那性子,要是找個軟綿綿的,不定日子會過成什麼樣。
就這樣吧,至於她的家庭,她一個人的時候,都處理得過來,多個永民,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沒了誤會,氣氛終於好了起來。在學校這兒休息夠了,聶桃見天色差不多了,就準備帶一家子人去聶家。而送老衛家一家來的任經略和楊誌標都沒走,這兩人還等著衛子英喝完他二叔的酒,就把小丫頭給哄去盤州軍區的,見大家要動身去聶家,兩人把車開過來,擠了擠,就把人全裝走了。
也好在這兩輛車都是去年西汽新生產出來的七座車,夠寬夠大,不然都坐不下這麼多人。
聶家在度平縣靠南邊的市場,這邊的房子都有些西式化,聶家當年被批得那麼慘,和家裡太優渥的條件脫不了關係。聶家房子是二層樓的小洋房,聽聶桃話裡的意思,這房子是她奶的陪嫁,她奶以前是地主家的千金,還有海外關係……
也就是因為這些原因,當年聶家才會那麼慘。
兩輛車穿過集市,來到聶家院子前。
聶桃是第一個從車上下來的,緊接著就是衛永民,再然後,便是老衛家的一群人。
“聶桃,這是你家親戚嗎,以前咋沒見過?”
一行人剛下車,左鄰左舍就被停在院子前的兩輛車吸住了眼球。見聶桃從車上下來,有人就忍不住好奇問。
聶桃笑嗬嗬地看著問她的人,不鹹不淡道:“對啊,這是我公婆,還有永民叔伯,我和永民結婚,我不方便過去,家裡人自然是要過來看看的。”
說著,聶桃也不等那人再開口,招呼著周桂他們就往院子裡走。
他們剛進院子,外麵看熱鬨的就盯著車子議論起來。
“聶桃找的這個,不是說家在山溝溝的嗎,咋還是開著車來的?”
“誰知道呢,嘶……這車子去年我好像在報紙上看到過,說是新產出來的車,比外國佬的車子還要好。”
“比外國佬的還好,那得多少錢?”
“反正賣了咱們,咱們都買不起……”
“這姓衛的,家裡條件好像不差啊,他咋就眼瘸的看上聶桃這個瘸子了呢?”
“得了吧,聶桃又不差,不過就腳有些不好,哪就讓人看不上了。”
“就是,聶桃是腳不好,又不是腦子不好,人家都能考上大學,她也不差的。”
外麵議論聲持續,進了院子的衛家人,也看到了聶桃嘴裡說的瘋娘。
小樓房左邊屋簷下,一穿得乾乾淨淨,頭發齊耳的中年女人,呆呆地坐在小板凳上。
她的腿上鎖著一根鐵鏈子,這根鏈子蠻長的,是從一樓最左邊那間屋子蜿蜒伸展出來的。聶桃領著一群人進院子,那女人就傻傻地朝聶桃笑了起來。
“媽,我們回來了。”聶桃衝屋簷下的女人喊了一聲。
女人仿佛沒有聽見,依舊在傻笑。
聶桃看了她媽一眼,轉回身,朝周桂等人道:“娘,這就是我媽,當年我家生了變故,她受不了打擊就這樣了。”
她十歲就跟著爺去住了牛棚,媽媽瘋掉的事,還是爺爺平反後,再回度平縣她才知道的。她媽瘋後,被大舅帶了回去,後來她回來了,大舅就把她媽送過來了。
“噯,也是難為你了。”周桂看著屋簷下,癡癡傻傻的女人,回頭,心疼看了眼聶桃。
聶桃乾笑了一下,招呼大家進屋坐:“爹,娘,大伯……進屋坐吧。”
“桃子,接到人了?”
剛進堂屋,左邊房間,就響起了另一個蒼老的聲音。
“爺,接到了。”聶桃衝右邊房間說了一聲,她聲音剛落下,左邊屋子就魏巍顫顫走出來個老人。
“老親家來了啊,坐,坐,坐……”
聶老爺子說話有些中氣不足,說兩聲就咳嗽一下,他撐著牆壁,慢吞吞走到堂屋。
這老爺子看著比四姨婆還要顯老,他見衛家人都到了,撐著不大好的身體,熱情地招呼遠到而來的客人。
衛良峰和聶老爺子寒暄了兩句,一夥人就坐了下來,聶桃看她爺在招呼衛家人,丟下手上的包包,鑽進了廚房。
“親家,真不好意思,是我這身體累得你們大老遠跑一趟,不然,該是桃子和永民回去的。”
“沒有,沒有……都一樣的,都一樣的。”
衛良峰和周桂這會兒也不生氣婚酒到底辦在哪裡了,就聶老爺子這情況,聶桃去西口市辦婚酒,等婚酒辦完回來,不定這邊就得請他們吃喪酒了。
這老爺子的身體,看著好像不大行,也不知道還能拖多久。
“哪一樣呢,永民又不是入贅到咱家,是我們不地道,也好在你們體諒……”
衛良忠:“老親家可彆這麼說,咱們這些做長輩的,就想著看小輩們結婚後,日子和和美美,你家桃子是個好的,永民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氣……”
衛良峰:“對,是個好的……”
衛良峰這話可不是恭維。聶家這情況,要是沒有聶桃,外麵坐的那個瘋娘和這說話的怕是早就沒了,帶著兩個拖累,她還能把日子過成這樣,比起以前那個陳麗來,不知道強了多少。
周桂等衛良峰兄弟說完話,看向聶老爺子:“老親家,咱兩家離得遠,有些事也沒商量過,這會兒咱們碰麵了,永民和聶桃這婚,是怎麼個結法,咱們遠來的,結婚習俗就隨你們這邊。”
聶老爺子聽到周桂的話,知道她是在談彩禮的問題,他沉默了一下,看向周桂,道:“老親家,意思一下就成,咱不講究那些,我聶家就桃子一個閨女,隻要永民對她好,彆嫌棄她就好。”
“老親家啊,我家桃子是個好的,她從小到大就懂事,懂事得讓我這個當爺的都心疼,你們以後,多疼她一點就好。”
周桂沒想到這邊竟沒打算要彩禮,她楞了楞,道:“噯,這哪成啊……”
這幾年,結婚都是三轉一響,周桂來的時候,隻讓蘇若楠給她買了一個收音機和一塊手表,剩下的縫紉機和自行車,她準備折成現錢給聶桃,讓她自己看著買。
聶老爺子:“那些都虛的,就像親家說的,他們能好好過日子才是真的。”
“老親家講理,可老衛家也不能隨著杆子爬,老親家,這些你代桃子收著。”
周桂說著,從帶來的大包包裡,把手表和收音機拿出來擱到桌上,然後把三疊十張一捆的大團結放在收音機旁邊。
桌麵上的三百塊錢,是衛永民上學和工作後,陸陸續續給老兩口寄回去的,周桂一直給存著,就是想著以後他娶媳婦用。
桌上的手表也是寄回來的錢買的,就收音機是老兩口掏錢買的。
聶老爺子看著桌上的東西,沉默了一下,就替聶桃收了。雖然聶家沒想要衛家出彩禮,但衛家準備了,那就代表著,他們認了聶桃這個媳婦。
衛永民和聶桃這個婚禮辦的並不大,左鄰右舍隻請了幾家跟聶家走得較近的,親戚也沒請幾個,除了聶桃的舅家人,聶家就隻請了聶老爺子三堂弟那一房的一大家子,剩下的就是聶桃和衛永民的同事。
從聶家請人這一點,不難看出,哪些人和聶家關係好,哪些人又和聶家關係惡劣。
這婚酒,從始至終都是聶桃一個人操持的,連請人幫忙,都是她拿喜糖和大前門香煙,去請的人……
一個大姑娘,第一次嫁人,自己給自己辦酒,卻辦得體體麵麵,凡是來喝酒的,就沒有一個不向聶桃豎大姆指的。
老衛家過來的人,從一場婚禮裡就大致摸清楚了聶桃的性子。
婚禮完後,周桂把衛永民拉到一邊,耳提麵命,讓衛永民對聶桃好點。
這兒媳婦……事做得讓人無話可說,卻又讓人看到了她背後的心酸。
衛永民的婚禮辦完第二天,除了周桂和衛良峰老兩口,其他人就都搭上任經國和楊誌標他們的車,去了盤州,然後坐火車回了西口市。
周桂和衛良峰要在聶家過年,而衛子英則要去盤州軍區玩幾天,這是莫誌安邀請的,衛子英想把兩個哥哥也帶去軍區,讓他們見識一下部隊生活,所以三個小的就一起去了軍區。
衛子英他們去的很不趕巧,盤州軍區這邊,春節要和西南邊境某個部隊換防。他們抵達部隊的時候,就見部隊裡,一輛輛大卡車,拉著全副武裝的士兵,雄赳赳,氣昂昂地出了部隊。
一起出部隊的,還有盤州兵工廠今年研發出來的新型定位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