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我可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啊。”
傅行此沒回應,但是也沒否認。
宴隨這頂前女友的帽子坐實,但鑒於傅行此從來都沒帶她出來見過朋友,且方才大家對她評頭論足之時言語多有放肆,也不見他出來維護一句,大家就默認這段感情無足輕重。因此,讓倪冬去她那裡碰釘子對於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人來說隻有一個意義,那就是更加刺激。
隻要沒動真格,沒存在讓兄弟頭頂冒綠光的不道德行為,朋友之間交往同一個女朋友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這位就是行此唯一秀過恩愛的那個。”看苗頭不對,祝凱旋再次充當代言人,他越過傅行此拍拍呆若木雞的倪冬的肩,“聽哥一言,老實點,彆動歪腦筋。”
傅行此從頭到尾沒有對此事發表什麼反對意見,但是始終沒有放話任由倪冬去招惹宴隨,這個時候要是還有誰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傻了——有的時候男人的占有欲就是這麼莫名其妙,這女友前麵就算加了個前字,卻終究有女友二字在。哪怕根本就不惦記了,要是有彆人試圖染指,依然被劃入私人領地被侵犯的範疇。
沒人再起哄要倪冬去招惹宴隨,集體偃旗息鼓,不經意間,話題被扯開,照樣聊得風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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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宴隨的手機開始亮。
杜承。
她不接不掛斷,把手機反扣,任由led燈一下下地閃,久久不息,一次打不通就接著打下一通,仿佛非要打到她接。
平時很顯眼的閃爍在燈紅酒綠的酒吧裡毫無存在感,完全是一滴水進了大海,宴隨把它當成背景板無視,開始一杯接一杯地和羅晶晶喝酒。
她都是乾杯,羅晶晶則淺嘗輒止,幾個回合下來一杯酒壓根沒淺下去多少,沒有男性同伴陪同,兩個女人孤身來酒吧本不是什麼安全之舉,至少要留一個人保持清醒。
這樣的宴隨,傅行此從來沒有見識過。他認識的她,舌尖舔一下他杯裡的酒就會倚到他身上說醉。他不需要特彆關注她,憑偶爾不經意的視線略過都能知道她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何況還有祝凱旋在一旁陰陽怪氣地哼歌,變相通風報信:“我再也不願見你在深夜裡買醉,讓彆的男人見識你的嫵媚,你可知道,這樣會讓我心碎……”
想不知道都難。
祝凱旋搞事情,唱完歌尤不過癮,還要嘴賤一波:“嘖,你這小女朋友這種喝法,應該是心情不太好打算一醉方休,不知道是在為哪個野男人傷心難過。”
傅行此就納了悶了:“都這麼多年了,她怎麼就還小了?”
“傅行此。”祝凱旋難以置信地眨了好幾下眼睛,“我怎麼今天才發現你抓起重點來這麼天賦異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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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乾脆利落地飲下一杯,宴隨終於中場休息去洗手間,她站起來的時候扶了一下桌子,不過走路的步伐還很穩當,撐開手用拇指和中指稍稍摁了兩下太陽穴,一路搖曳的裙擺風情萬種。
長久的僵持後,杜承終於放棄,宴隨的手機熄了火。
羅晶晶的手機緊接著響。
羅晶晶糾結,來回看著宴隨的背影和自己的手機屏幕,一直到宴隨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她終於下定決心劃拉了一下屏幕,把手機舉到自己耳朵旁邊與對麵對話。
老祖宗說了,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約莫五分鐘以後,宴隨再回來,第一件事情是把先前尚未喝完的酒隨手給了路過的服務生,並要了一隻新的杯子。
這一課,傅行此教她的。
八年前的六月八號,傅行此結束高考,宴隨陪他慶祝,軟磨硬泡要去酒吧,她還沒有進過酒吧,有幾分好奇。高一的女孩子距離成年還遠,怕被攔在門口,於是她給自己捯飭了一個大濃妝,烏漆嘛黑不倫不類的煙熏眼,猩紅的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人。
然而,年輕的氣息攔不住。酒吧保安大叔慧眼如炬,愣是把她從人來人往中揪了出來,要檢查她的身份證。
宴隨氣定神閒,一絲猶豫都沒有,去拿身份證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不耐,她玩的心理戰,試圖用精湛的演技騙過大叔。
她贏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叔擺擺手:“算了算了。”
入座以後,傅行此問她,要是大叔不但沒有說算了算了,還認真地看她身份證上的年齡怎麼辦,他模仿大叔的說話語氣:“去去去,連16歲都還沒滿,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那我就說,”宴隨滿眼都是新奇,說話都顧不上看傅行此,“我男朋友要來酒吧玩,我要管著他,不然他要和彆的女孩子玩的。我保證我隻喝果汁不喝酒。”
傅行此真的隻給她點了一杯橙汁,自己卻要了一杯雞尾酒。
宴隨看中了他麵前那杯上層白色下層幽藍色的漂亮酒精飲料:“我也要這個。”
“不可以。”
“那讓我嘗一口。”
說著也不等他的同意,抓住他的杯子,快速低頭用舌尖勾了一下,酒從來不是什麼美味的東西,第一次嘗哪裡會喜歡,她當下就皺起了眉頭。關於不遵守諾言擅自嘗酒的行為,她也有的是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頭一扭靠到他肩膀上:“哥哥我醉了。”
誰能抵抗得了。
後來,她果汁喝一半去了一趟廁所回來,再要繼續喝果汁,被傅行此攔了:“到這種場合,走開過了,吃的喝的都不要再入口。”
宴隨一琢磨也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類似的新聞層出不窮,不過她沒當回事:“你不是幫我看著嗎?”
“萬一我一個沒注意讓彆人有機可趁呢?”傅行此舉手招呼侍者,眼睛盯著她,“萬一我就是壞人呢?這點防人之心,沒有?”
後半句話他的眼神和語氣太真實,好像他真的是個不法分子要對小姑娘下手,宴隨讓他嚇出一身雞皮疙瘩。
嚇一跳的後果就是,八年後她還牢牢遵行著這一點。
見到故人難免想到點沉入湖底的老回憶,回憶再親昵,現實仍是各不相乾,相隔幾米各自有各自的圈子和場子,相隔八年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他們早就是八竿子打不著邊的陌生人了。
傅行此的手機再響,又是紀曉初。
女人真是一種矛盾的生物,既然不想分手,又何必逞強說出口,覆水難收,到最後來求複合的又是她。
“我去接個電話。”傅行此踢開說到興頭上笑成一團的幾人往外走。
走到半道,衣角突然被人扯住。
傅行此知道,他走出這家酒吧需要經過宴隨那邊,他也可以推測自己目前的位置應該就在她身旁,但他還是等到抬眸看,才相信真的是宴隨拉的他。
宴隨抬頭仰視著他,眸光瀲灩,卷翹的睫毛半濕著分布在眼周,極為漂亮的妝容,層層覆蓋住他記憶中那張為了扮成熟而畫得毫無章法的臉。
“借我三分鐘。”四目相對,她啟唇,又改口,“不,最多一分鐘。”
她的眼睛在看他,羅晶晶的視線卻一直往數米開外的一個男人身上飄。
傅行此跟著望過去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宴隨的異常為何而來。
那個男人,讀書那會是宴隨的同班同學,男人最懂男人的心思,當年的傅行此一眼就看得出來這個同學對宴隨也有意思,不過對於手下敗將,他並未放在眼裡。真正注意到,是宴隨在校內網曬出了二人的合照。
就那一次,就夠他永遠忘不了。
宴隨何止是他唯一秀過恩愛的女朋友,她還是他唯一膽敢給他戴綠帽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