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灼到半路就睡醒了, 這個年紀的小孩都坐不住, 宴隨本來就隻是眯著, 沒睡多熟,傅明灼一動,她也跟著醒。
傅明灼打開了遮光板, 趴在窗口看外麵。
有強烈的陽光從她身體周遭的縫隙裡穿來, 刺眼得很,宴隨不得不眯起眼睛, 正想讓傅明灼把遮光板關上, 卻發現傅明灼不是往下看, 她的脖子微仰著,看的是上麵。
她在看天上有什麼,試圖尋找傳說中人死後會去的地方。
雲層之上, 陽光沒有了雲霧的遮掩和削減, 怎麼萬丈光芒怎麼來, 像傅明灼這般朝上看, 眼睛受到的挑戰不必多說。
宴隨活了24年,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一樣感受過這般悲天憫人的心疼。
“灼灼。”她拉傅明灼。
傅明灼回頭, 一雙眼睛尚未適應機艙內外的光暗對比,顯出幾分輕微的失焦。
宴隨問道:“你要不要喝點什麼,或者吃點什麼?”
傅明灼搖頭, 又要回去看天上。
“灼灼, ”宴隨做了個“拜托”的手勢, 用了乞求的口吻, “可不可以把窗關上,外麵太亮了,我的眼睛好難受。”
眼睛難受是真,可最大的原因是不想看著傅明灼自我折磨。
傅明灼點頭。
宴隨越過她把遮光板拉下,然後去捂住傅明灼的眼睛輕輕揉了揉:“眼睛疼不疼?”
傅明灼搖頭,自從知曉身世的秘密,她便不太愛說話,能用肢體語言回答的問題就不開口。
“那吃點什麼吧?他們有冰淇淋,我給你叫一份好嗎?”
說完,沒等傅明灼應答,宴隨按了服務鈴叫來了空姐,給傅明灼要了份冰淇淋。
宴隨和傅明灼的第一次見麵就和冰淇淋有關,那會傅明灼還是個綁著繃帶也無法停止活蹦亂跳的小孩,在兄長的庇護下無憂無慮。
對比現在,觸目驚心。
傅明灼拒絕無果,等冰淇淋端到她麵前,粉紅色糊狀固體,香味隨著嫋嫋升起的寒氣飄來,到底小孩子心性,冰淇淋是每個小孩都沒法逃脫的緊箍咒,她沒忍住嘗了嘗。
冰冰涼涼甜蜜蜜的草莓味冰淇淋融化在舌尖,味蕾滿足了,連帶著低落的心情也回彈一些。
看著她舀第二勺,宴隨笑一笑:“好吃嗎?”
傅明灼看她一眼,沒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是不是我姐姐?”
宴隨把手肘擱在小桌板上,手掌托腮:“你希望我是嗎?”
傅明灼認真點頭。
宴隨捏她臉,沒再回答。
傅明灼等不到答案,追問:“那你是不是呀?”
遇到氣流顛簸,飛機上下震顫起來,幅度不小,機艙裡有膽小的乘客輕呼出聲。
廣播裡響起空姐的安撫。
傅明灼一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淡定模樣,一點不擔憂飛機的狀況和自身的安危,隻盯著宴隨看,迫切等答案。
又一陣失重的顛簸後,宴隨托腮的手動了動,食指在自己臉上點兩下,無奈道:“跟你哥哥說去。”
*
傍晚時分,飛機降落錦城機場,在出口等待傅明灼的除了家裡的管家保姆司機,還有一個帶了一大束花的祝凱旋。
傅明灼知道自個身世的事,傅行此空下來和祝凱旋打了個越洋電話提了。
畢竟是傅行此爺爺開的頭,堂侄女捅的簍子,祝凱旋就是心理再窩火,除了罵聲“草”,也不好多說什麼,他在電話裡寬慰傅行此一通,還要親自跑機場接傅明灼略表關懷。
傅行此謝絕他的好意:“不用,家裡阿姨他們會去接她。”
祝凱旋也是看著傅明灼長大的,早都把傅明灼當半個妹妹看,心疼孩子的遭遇,他堅持:“阿姨他們不一樣。我反正沒事,陪她一會。”
幾個客氣的來回後,傅行此說:“宴隨跟她一塊回來。”
“靠。”祝凱旋笑罵道,“怪不得閃爍其詞的不讓我去,合著金屋藏嬌了都。”
“行了行了,你愛去不去。”傅行此隻有一點要求,“看到她你少嘴賤,八字沒一撇的事,弄得她尷尬。”
看到宴隨帶著傅明灼出來,祝凱旋迎上去,彎腰行了個紳士禮,將花獻給傅明灼:“送給灼灼小美女。”
招呼完傅明灼,他直起身,衝宴隨意味深長地笑笑:“你的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宴隨“嘖”了一聲,嫌棄他多嘴,轉移話題道:“你也來接灼灼?”
祝凱旋下巴朝傅明灼那微不可察地一點,提到傅明灼,他揶揄的表情淡下去,變得嚴肅而沉重。
無需多言,宴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