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隨拉開客廳的門, 就聽到宴其盛癱在沙發上醉醺醺地教訓宴連:“你妹妹都把男朋友帶上門了,你呢?你呢?能不能學著點, 到時候她嫁人了你這個當姐姐的還沒對象, 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擱, 你就打算這麼賴在家裡賴到八十歲還是條老光棍啊,我怎麼對得起你媽?”
羅子琴端著蜂蜜水從廚房出來, 聽到最後一句話明顯不悅。
宴隨視而不見,徑直上樓回房間, 羅子琴在後麵假意咳了好幾聲,她不搭理, 裝作沒聽到。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 羅子琴來她房間, 門也沒敲直接闖了進來,反手關上門就是劈頭蓋腦的一頓責備:“宴隨!你怎麼回事?你爸喝醉了你姐姐知道留在客廳照顧你爸,你呢?我提醒你你當我咽喉炎嗎?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
宴隨臉上有麵膜, 唇周不好有太大的動靜,嗓音壓得很扁:“一個你一個宴連一個阿姨, 三個人照顧他了, 還不夠?”
羅子琴氣得手指都發抖了:“這是夠不夠的問題嗎?這是心意, 你爸已經很偏心你姐了你還不抓緊表現, 你腦子在想什麼我有時候真想打開來看看, 非要跟他硬碰硬對你有什麼好處?!愛哭的孩子有奶喝這個道理我告訴過你多少遍了, 你小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 越長大這性子越來越刁鑽古怪!”
“有道理。”宴隨扯下麵膜坐起身, “那我現在去把他叫起來照顧他。”
羅子琴非常生氣,但也不知怎麼的被宴隨氣笑了,這一笑威嚴就去了大半,她尷尬乾咳一聲,重新板了臉:“給我站住,一天天無法無天的。”
羅子琴來找宴隨,教訓宴隨脾氣倔不懂事是其次,更重要的目的是盤問男友,之前羅子琴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現在人都送到家門口來了,她豈能繼續坐視不理。羅子琴對女婿的要求非常簡單,要麼是可以隨意操控的傀儡上門女婿,要麼是家世顯赫的公子哥,至於人品相貌,能及格就行,她並不太看重這些,利益才是永恒的,真愛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
對付羅子琴宴隨熟門熟路,一通四兩撥千斤,半點重要的信息都沒讓羅子琴撈到,羅子琴眯起眼,懷疑女兒看上的是人家的美色:“阿隨,你不要腦子拎不靈清,男人的相貌是最次要的,皮囊都會隨著時間衰老,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當年怎麼就看上我爸了呢?”宴隨嗤笑,“你怎麼不找個醜的有錢的?”
“但是事實證明我很有眼光。”羅子琴不慌不亂,“我找了隻潛力股。”
*
接下去的幾天宴隨一直很忙,初來乍到宴森,要適應和學習的事情不少,她加入度假酒店的項目並沒有帶著什麼實質的領導稱謂去,每天起早貪黑在家和公司兩點一線跑,朋友喊她出去放鬆她一並推脫了。
羅子琴滿意的同時又忍不住心疼,張羅著要給她配個助理。
“慈母多敗兒。”宴其盛不同意,“這還沒乾點什麼呢,就要她在公司裡當大小姐了?”
“不用。”宴隨微微一笑,畢竟宴連剛進公司的時候也沒有配備助理。這種時候,宴其盛一定會一視同仁。
不過就算沒有一官半職,宴隨畢竟頂著宴姓,一來就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參與各類重要會議,誰都知道這是老板的小女兒,而且是老板現任妻子的女兒,分量比公司裡另一個小宴總隻重不輕,一個個巴她巴得緊。她勤奮,底下員工哪敢不學樣,而且得比她更勤奮,可謂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賊晚,周末時間也“自願”奉獻出來加班。
當然,私下怨聲載道,指責資本家都是吸血鬼。
宴隨說了好幾次,彆人隻當她在口頭客氣,越發兢兢業業。她也沒轍,任由他們陪著亂。
這麼過了一個多星期,度假酒店項目組終於迎來久違的正常時間下班。博洋派了兩個人過來做彙報,李睿沒來,他在公司有急事走不開。會議結束以後宴隨回了辦公室,很快又拎著包走出來。
宴隨之所以早走,並不是因為她良心發現想體貼公司員工,是因為半下午她接到祝凱旋的電話。
祝凱旋說,傅明灼的狀態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不讓傅行此擔心,她白天裝做個沒事人似的,但人一旦休息不好立刻就會現出憔悴,傅行此很快發現她每晚都噩夢連連睡不好覺,枕頭都是哭濕的。傅行此給她請了心理醫生,但她很抗拒。
“行此現在每天不得不趴在她床頭櫃上睡覺陪她。”
宴隨無可奈何,她不是神仙,縱然心疼傅明灼,但她沒法拯救世界。
“灼灼說你答應請她吃飯的。行此不讓她打擾你,她不敢找你。”祝凱旋語氣裡帶著點請求,“小朋友一直在惦記你答應過的話,如果你方便的話能不能兌現承諾,就這一次,把答應她的做到。不管你和行此怎麼回事,灼灼無辜。”
宴隨沉默片刻,還是應下來:“行,那我把晶晶也叫上吧。”
祝凱旋不住道謝:“謝謝啊,謝謝。”
掛斷電話,宴隨苦笑一聲。
她總是在空下來的時候想起傅明灼,想起初見時她的天真無邪,想起撿到她那天她可憐巴巴的模樣,想起她在母親墳前撕心裂肺的認錯哭泣,每當這時候宴隨都會有負罪感,覺得自己因為大人之間的恩怨辜負了一個孩子的喜歡和信任,而且是在這個孩子最艱難、最需要幫助的時刻。
這讓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在路邊見到兩隻瑟瑟發抖的小狗動了惻隱之心,但是羅子琴討厭家裡養寵物,所以她隻能偷偷帶回家,藏在臥室裡,拿舊衣服把兩隻幼崽裹住,塑料袋裡裝羊奶,擠破個小口子喂給他們喝。
不過幼崽很吵,很快就被羅子琴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