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的人聽到門口動靜,都看過來。
傅唯明顯鬆了一口氣,仿佛看到了救星。
傅行此沒有先和傅唯打招呼,徑直走到傅明灼身旁拍拍她的腦袋,故作輕鬆:“考第一名哥哥不是已經獎勵給你船床了嗎,怎麼還帶討雙份獎勵的啊?”
接著他抬頭,直視前方的男人,叫了一聲“爸”。
宴隨跟著喊了一聲“叔叔”。
傅唯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打量傅唯。這個男人長期在外麵奔波,往各種嚴寒酷暑條件艱苦的地方鑽,常年經曆日曬雨淋,整個人黝黑精瘦,頭發也白了近半,看起來有幾分滄桑,他結婚早,比宴其盛要小八歲,但遠遠沒有宴其盛看起來年輕。
對比對待女兒的冷淡,傅唯對待兒子還是存著幾分親昵的,連帶著對宴隨也很客氣,一個姑娘家家的出現在家裡麵,和兒子的關係不言而喻,他頗為欣慰,黑瘦的臉上露出善意的笑來,不住點頭:“誒,誒,你好。行此交女朋友了,請問怎麼稱呼?”
和天下父母一樣,問了名字,傅唯又問了宴隨的年齡籍貫父母職業之類的基礎問題,過程中,傅行此沒有與父親有任何交流,一味拽拽傅明灼的頭發捏捏她的臉蛋逗她開心。
傅唯和宴隨交談的間隙間,頻頻看向兒子,想和兒子交流的渴望不言而喻。
宴隨悄悄捏捏傅行此的手,盤查完戶口,她和他爸的聊天已經有尬聊的趨勢了。
他勉為其難地接過話題,直接打斷兩人的交談:“今天怎麼回來了?”
傅唯顧不上自己和宴隨說話說一半就來對付他:“丟了個證件,要回戶籍地補辦。”
傅行此敷衍笑一下,見怪不怪,反正傅唯回來從來不會是因為想他們兄妹倆:“這次回來待幾天?”
空氣一滯,傅唯回答:“我馬上就要走。”
傅行此點頭,仍然對這個回答不意外,淡聲問道:“那有空和我們一塊吃個晚飯麼?”
“恐怕不行。”傅唯解釋,“我這邊急著要去黎巴……”
“嗯,好。”傅行此不想聽。
傅唯話說一半,知道兒子對他的怨,他歎了口氣:“行此……”
“沒事。”傅行此笑笑,“做慈善是好事,那些人吃不飽穿不暖,生病了也沒條件治,挺可憐的。”
隻有家裡他們一大一小兩個不可憐。
氣氛僵硬。
沉默片刻,傅唯起身,拉過一旁行李箱,和宴隨客套道:“小隨你就把這裡當自己家啊,不用客氣,行此有不懂事的地方還麻煩你多擔待。我這邊還急著趕飛機,就先走了。行此,爸爸走了,你多保重。”他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期期艾艾的傅明灼,嘴唇蠕動一下,還是扭過頭,無視了那雙眼睛裡的期盼。
傅行此沒有回應,眼睜睜看著傅唯走,等人出了門,眼見父親真的要離開了,他終是忍不住追上去:“我送你吧。”
去機場要路過北郊山。
傅行此問:“要去看看嗎?”
母親過世後,父親不曾去她墳前看過,仿佛他不去看,就能名正言順安慰自己她還活著。
意料之中,傅唯拒絕:“我趕飛機呢,這麼晚了,你也還是早點回去吃飯。”
傅行此滿腔的火氣再無法壓抑,“蹭”地冒上來:“吃飯?我這麼大人了用不著你關心吃飯,但是你女兒不吃飯,我根本養不好她,我根本養不好你知道嗎。她被我養的哪裡像個12歲的孩子,你看不出來她跟上次比都沒有長高嗎,你怎麼忍心走?!”
*
傅行此再回到家已是近十點,宴隨守在客廳。
兩人對視數秒,亮堂燈光下,他的頹廢和她的擔憂都無處遁形。
“灼灼呢?”
宴隨說:“睡下了……”她又改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了。”
肯定不是真的,傅明灼隻是需要一個人舔舐傷口的空間。
傅行此疲倦地揉兩把太陽穴。
與此同時,宴隨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她看著來電顯示,無奈道:“我得回去了。我媽催了我好幾次了。”她頓一下,又補充,“大發雷霆。”
這個時候傅行此沒心思埋汰她是媽寶女,連滿腹饑腸轆轆也顧不上,半轉過身揚一下下巴,示意她跟上。
知道傅行此心情不佳,宴隨給他安靜的空間,一路無言到她家小區門口。下車前,她回頭看他:“傅行此,你還好麼?”
“不太好。”傅行此實話實說。
她苦笑:“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他把腦袋靠過來,靠到她肩上來回蹭著,像隻求安慰的大狗,“沒爹疼,沒媽愛,隻能把希望都寄托到宴隨小姐身上,期盼她大發善心,不要也狠心拋棄我們兄妹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