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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過後,兩人之間陷入一種微妙的僵局。
有關八年前寫的信,兩位當事人心照不宣隻字不提,結婚這種掃興的話題更是三緘其口,從前就默認的事,被擺上台麵過後卻怎麼都回不到從前的若無其事,相處的頻率明明和模式和從前一般無二,但內心的親密無間突然間變得很艱難,即便抵死纏綿之際,也宛如隔了千山萬水。
同時,宴隨和宴連的關係沒有因為校慶那天的結盟而親近半分,重新回到互不理睬暗流湧動的冷戰狀態。
時間就這樣匆匆過了小半個月,錦城的冬天一向濕冷,冷空氣的作用力日漸強大。
11月12號號這天,初雪到來。
雪不大,但足夠南方人興奮了,宴隨在辦公室聽到外麵同事們的叫嚷,掀了窗簾朝窗外看去,小小的雪花漫天飛舞,洋洋灑灑。
桌上手機一震,消息來自傅行此:「下雪了。」
她回:「我看到了。」
傅行此:「慶祝一下,下班來接你。」
宴隨看著外頭的天卻有些犯懶,玻璃窗外那種寒冷和潮濕仿佛通過視覺轉化成真實的觸感黏到她皮膚上,而且她今天手頭事情不少,雖說沒人敢約束她非得今天辦完,但她不是個喜歡把事情推到明天的人。
於是拒絕了:「太冷了,我不想出去。」
傅行此繼續勸她:「不冷,真冷的話我給你帶件羽絨服過來。」
宴隨:「今天很忙。」
傅行此卻執拗無比,莫名其妙對出門有不可理喻的堅持,好說歹說非要約她一塊出去。
最後,他以一句「我已經等在你們公司樓下了」一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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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隨上車聞到車裡有花香,往後座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一束鮮花。
“陪我去看下我媽。”傅行此解釋道。
宴隨皺眉,總感覺他今天哪哪都奇奇怪怪的。
陪他看他母親,這要求隻能說可以,但沒必要。
冬天夜長,開到北郊山下的時候天已經開始變黑。
傅行此看看宴隨,又看看山,他倒是不怕,但他擔心她會害怕,“算了,要不明天早點下班再過來。”
在這種方麵,宴隨確實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向來不算多大膽,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傅行此在,她沒覺得有多害怕,於是率先推開車門下了車:“走吧,來都來了。”
傅行此把花束和羽絨服從後座拿上,羽絨服披上她的肩膀,然後拉過她的手,帶著她上山。
雪已經停了,本來就不大,下的時間也短,完全沒到積雪的水平,但台階濕漉漉的,混著細碎的冰渣,腳下有些滑。
怕滑倒,他們走得很小心謹慎。
上山途中,天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下來,
這種環境下,安靜會加劇恐懼,漫山遍野的白色墓碑反著微弱的光,宴隨清清嗓子,依偎他更近些,找話題緩解心情:“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來看你媽媽。”
“是個很重要的日子。”傅行此說。
走至墓前,他雙手將鮮花輕輕放下,站起身來,重新拉過宴隨的手給她安全感。
“尊敬的梁赫之女士。”他看著母親的照片,“我鄭重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的未來兒媳婦,宴隨。不過我還沒有求婚,不知道她會不會答應我。”
宴隨腦海一陣電閃雷鳴,連指尖都開始發麻,她微張著嘴,怔怔扭頭看他。
傅行此從大衣內襯的口袋拿了樣東西給她,是一個是泛黃的信封。
宴隨垂眸。
「宴隨親啟」。
“不是說找不到嗎?”
傅行此偏頭示意她打開:“讓書店老板配合演了一下戲,我送你到家後才去拿回來的。”
「宴隨:
我是被十年前的你逼著寫這封信的,這信大概率不會到你手中。書店老板騙生意而已,你也信。寫信的大都是情侶,十年早都分的差不多了,書店老板再給把信寄過去,引發人家家庭矛盾,那不是很缺德嗎。
反正你也看不到,那我寫的肉麻一些吧。
希望十年後我可以有個家,有回歸的爸爸,有健康長大的傅明灼,還有你。」
寥寥半頁紙的內容,宴隨始終沒有再從信中抬頭。
知道她必定已經看完,傅行此將她輕輕抱住,“24歲是你的理想年齡的話,時間很緊迫了。”
他又往她手裡塞了個東西,正方體的絨麵小盒子,他下巴抵到她頭頂,解釋這段日子以來自己為何對她的信不聞不問:“這東西催了小半個月,今天終於趕出來了。想給你個驚喜,所以一直沒說。”
宴隨的喉間泛上越來越濃重的猩甜,刺痛非常。
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傅行此從一開始的耐心等待,到後來變得有些不確定起來。誠然女孩子遭遇求婚很有可能會失態,但宴隨的沉默似乎太久了些。
“宴隨?”傅行此催促。
宴隨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肉中。
十二床被褥撤走,那粒豌豆真真切切硌得她徹夜難眠,渾身青紫。
“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麼和你分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