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一群狗官!流民不管,饑荒也不管!”
“就知道讓咱們等死!”
一群人無比憤慨的痛罵著。
“那個......”程鬆兒舉了舉手,在一眾吐著唾沫星子狂罵的村民中,她的淡定顯得格外突兀。
她一舉手,將眾人的視線分分鐘彙聚了過來。
自從上次她在山裡獵到了野豬,她在村裡的口碑大大提高。
尤其在饑荒年代,像她這樣身強力壯又能打的女人,簡直就是鎮村利器。
“程鬆兒你想說什麼?”村長看著她。
“那群亂民襲擊了劉地主,如果衙門沒有反應的話,那不就助長了亂民的氣焰?以後她們肯定會更加囂張。”
村長點頭稱是:“你說的對,襲擊了劉地主之後,那些亂民看沒有官差來,直接到地裡哄搶,劉地主幾百畝地什麼都不剩了。”
程鬆兒一個問題直接點醒了在場的眾人。
是啊,光抱怨有什麼用。
官差跟死了一樣,說明世道已經亂了,這些流民現在全是危險分子,而且還有更多的難民源源不斷的從南邊來,就像成群結隊的蝗蟲,所過之境沒有一顆糧食生還。
更要命的是,還有一個多月才到麥子豐收的時節,可是她們真的沒有糧食可以吃了。
即使她們三五天吃一頓飯,等著糧食成熟,但那些流民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他們跟瘋狗一樣看到什麼就吃什麼......
眾人麵麵相覷。
等程鬆兒從祠堂裡回來後,天色已經很晚了。
程鬆兒低著頭往家走,她隻在影視劇裡看過關於饑荒的情節,沒想到真正身處在這樣的環境下是多麼的壓抑難受。
“鬆兒妹子。”快走到家的時候,背後忽然有人叫住她。
她一回頭,是徐叔。
“有事嗎?”她問。
“是喜事、一樁大喜事。”徐叔笑著說:“我大女兒要娶夫郎了。”
“是嗎,真是恭喜你了。”
徐叔笑得由衷的開心:“原本還以為娶不上呢,得虧了這場饑荒,原本娶個夫郎要十兩銀子外加一頭豬,現在隻要兩鬥小米就成了。”
程鬆兒心裡聽著有些不是滋味。
“你說這女婿娶得劃算了不?”徐叔還在沾沾自喜:“而且我那女婿男工也好,品行也好,是十裡八鄉都有名的。嗬嗬,趕明兒我妻主和大女兒都回來,外頭世道亂,家裡多幾個女人心裡踏實些。對了,過兩天喜酒,你可以定要來呀。”
程鬆兒有點驚訝:“你還要辦喜酒?”
瘋了吧,這個時間段辦喜酒?
“是啊。這可是我們家第一次娶女婿。”
“還是簡單點吧。”她委婉的說。
村裡多少人吃不起飯,你彆太拉仇恨了。
“鬆兒妹子,你是不是擔心我們家請不起啊?你放心,玉秀在劉家得寵,這些天生怕我們餓著,給我們送了不少糧食來。”徐叔有些得意忘形:“對了,這些天都沒聞到你們家有肉味,是不是好久沒吃肉了?”
程鬆兒笑他被驕傲衝昏了頭腦,連現在是什麼特殊的時間都忘記了。
如果她又這些糧食,才不會傻乎乎的都說出來。
雖然心裡吐槽,但程鬆兒依然發揮了之前的優越演技,活靈活現的哭慘道。
“可不是嘛,什麼都瞞不過您。過年前買的糧食基本都快見底了,年前熏製的臘肉就還剩下半塊,你也知道,現如今半塊肉頂什麼用啊,還是得有糧食才行,可惜我沒有遠見,不知道早點買糧食。”
“是啊,是啊。”徐叔聽得連連點頭:“你又沒有田地,其他村民還能指望麥子成熟吃頓飽飯,你啥也指望不了,真是......得,過幾天來我家,我們要殺兩頭雞一頭鵝,正好讓你和青枝來我家解解饞。”
“行,那就謝謝徐叔了,祝你家大女兒和新女婿早生貴女。”她熟練的說著場麵話,徐叔笑得合不攏嘴。
但她答應是一回事,去不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回了屋,程青枝早就做好飯正在等她回來,粥已經舀好,用碗蓋住,她回來的時候溫度正好不冷不熱。
但是粥很稀,非常稀。
連續幾天,天天吃稀粥,程鬆兒感覺自己都快成稀粥了。
就在程鬆兒已經對以後的一日三餐感到絕望的時候,程青枝突然端出一盤涼拌菜。
說一盤有點過分,不如說一碟更合適,量很少,也就像平時中餐館裡麵的骨碟一樣大小。
“這是什麼?”她好奇道。
那菜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似乎是野菜,但是上麵淋了辣椒油等作料,光聞聞就覺得很香。
程青枝微微抿唇,唇角笑意溫和:“村裡人管這個叫螞蟻菜,是一種野菜,焯水後拌點作料就可以吃了。”
程鬆兒一聽,皺起了眉:“不是讓你彆處去嗎?外麵很危險的。”
程青枝貼著她的身子,眉眼笑意溫柔:“鬆兒說的話我不會違逆的,我沒有出去,一步都沒有離開,這是在我們家牆角跟上自己長出來的。”
他拿起筷子體貼的為她夾菜,笑容嫻靜溫順:“我知道你一連幾天都喝稀粥實在辛苦,就一直想給你弄些小菜什麼的,螞蟻菜剛剛在牆角冒頭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計劃要給你涼拌了,之後我就每天都去牆角看,給它澆水,希望它快點長大。”
“隻是等的時間有點久,菜也少......”他語氣有些失落,似乎在為不能給她做到更多而傷心,但很快他就振作過來:“但是味道還是不錯的,你嘗嘗看。”
程鬆兒心中一滯,像被烘焙了一樣,渾身升起一股溶溶漾漾的暖意。
有這樣的人在身邊,她還抱怨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