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和他長得最像的便是臉型與眼睛了,張栩低頭喝了口咖啡。
他知道隻要這少年決定,恐怕會和那人年輕時一樣,一意孤行,旁人怎麼勸都不會改變。
“案件剛剛被收進去,對沅陵而言隻要拿住你,也能大事化了。”所以沅予炩的安全必須要注意。
沅予炩點頭表示明白,“我都出現在人多的地方,晚上阿爾伯特也會來接我。如果對方貿然來找我,周圍都是顧客,他們也做不了什麼。”
的確是這個理,張栩便沒繼續勸說,反道,“其二我和你說下接下來的安排,有些需要你配合。所裡打算把你這個案件做公益案收,這有好有壞,好的是我能動的地方更多,這個案子就等於是所裡一起做的,你知道這麼一來力量也大,能幫到的地方更多,我們勝券在握的可能性更高。
可不利的地方也存在,我們原本的計劃便不得不有所改變。”
沅予炩立刻明白,張栩指的十有八九是錢,以及沅陵的罪證坐實後,他們就不能下死手讓他把這牢坐的更久了。
他能不在乎錢,卻不能不在乎...讓沅陵受到應有的懲罰。
“這錢,我拿到手後一分不留,全捐給公益。”沅予炩一邊點著桌子一邊思索,“除了給貴所的費用外,我一分不要,直接從法院轉賬進相關的公益事業,捐贈了。”說到這抬頭,目光前所未有的銳利,“但我要沅陵——牢底坐穿!”
他要還了“小耗子”贈與的第二次生命,要結了這個因果,其中有一條便是讓傷害他的人罪有應得。
讓沅陵,還有茱莉亞以及他帶來的繼子,受到公開公證的審判,甚至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這些年來對“小耗子”犯下的罪孽也不能逃脫。
不能因為他年幼無知而放過,年紀小不是借口,能被原諒,但不能逃脫懲罰,隻有受到他該受的處罰,才能再有資格相受害者祈求原諒!
而那個受害者已經早就...永遠也無法在為自己鳴不平,那隻有他,如今的沅予炩為“小耗子”討回公道。
“我知道你顧慮什麼,不必顧忌我的名聲。”沅予炩平靜的注視著張栩,“我隻要他們所有人都受到懲罰!”那雙原本靈動的眼眸此時此刻無波無瀾,平靜的宛如死水。
張栩仿佛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了另一個亞雌,從容果斷,對敵人從不留情。
他還記得當年那個亞雌把年幼的自己抱在懷裡說著商場上的種種艱難,又認真慎重的告訴他,不可做違背道義貪贓枉法的事,但對那些滿懷惡意的人,你要果斷而凶狠的先發製人,這樣可以殺雞儆猴又能擊敗敵人的自信。
那時的他是那麼的奪目,半大的雄性獸人彆對方抱在懷裡,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摸的他舒服的不想離開這個亞雌的懷抱。
原本需要自己仰慕的人,已經成了過去。
而他的孩子卻飽受折磨後以被害人的身份坐在他的對麵,天意弄人...
張栩揉了揉眉心,微微點頭。
懷揣著一種愧疚,張栩越來越對沅予炩上心和寬容,這種照顧更像是長輩對晚輩,家裡的長者看到可憐幼小的幼仔一般。
“好,不過你做事要有分寸,彆太莽撞了,有事或者有需要,哪怕案子結束了也可以聯係我。”張栩交代完後,起身結賬便告辭。
沅予炩有些不明所以,初次相遇這位張大律師可是非常嫌棄自己,看他就仿佛瞧見了女神畫像上的黑墨,玷汙了他神聖的女神。
聳了聳肩,算了,彆計較這麼多,反正張栩這人還真算是不賴。做事認真,有始有終,在業內口碑更是杠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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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倫做事說實在的,沒張栩走的正大光明,雖然膽小,偏偏有喜歡劍走偏鋒。
他也有意做點成績,這也是張栩已經透露出幾分幫他坐大,給個獨立辦公室的緣由。
也就業績不行,泰倫在這行不溫不火的混了這麼久他心裡也清楚。於是揚長避短,隻能靠人際關係來給自己填一份。
張栩不討厭他的原因也比較簡單,那就是這人固然喜歡靠關係,走後門,還油嘴滑舌,與他背道而馳。
可人,特彆正。心,特彆軟。
還願意放下尊嚴,不恥下問,沒什麼傲氣,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
當年張栩進這所沒多久便成為合作人,大多數人都不服氣,就他樂嗬嗬的挺開心。
後來有意想向他討教討教,彆人在背後說風涼話呢,他雖然有些不快,可知道利弊,也知道好壞。
便因這點,張栩沒拒絕,而是看了他之前十幾年的檔案,發現這人有一大半的案子委托人都是錢不多,卻是飽受冤屈或折磨的弱勢群體。
就是這樣,張栩把人留下了,一帶三年。
不得不承認,同時帶的另一個小律師已經跳槽到其他所裡一展拳腳,做的也算有聲有色,偶爾回來看他也是頗有幾分意氣風發。
可偏偏泰倫依舊這麼不溫不火,他知道這人實在是沒天賦,不一定真適合這碗飯。若是改行,調解師或心理師,甚至政客都比現在這一行要適合他。
張栩也問過,但他記得那時泰倫抽著煙說,皺著眉和他說,“我的夫人啊,當年其實和我是青梅竹馬,後來搬家。你彆看我長得不咋地,但我夫人特彆俊,那時相當的好看!
小時候也不在乎這麼多,對方有沒有錢啊,帥不帥啊,讀書成績好不好啦,都不在乎,就在乎喜歡不喜歡。
咱們兩穿開襠褲時就喜歡對方呢,老是黏一起,又是樓上樓下的,兩家人都笑著定了娃娃親。
可有一天,我記得下雨天。
他出去和其他小亞雌的夥伴去唱歌,對方有人生日,我一個雄性不方便去,不過說好如果真晚的話,我就去接他。
後來...後來...”泰倫抹了把臉,“對方是主星的一個世家子,第二天拍拍屁股就走了。告?都沒人敢接,當時沒人敢,就連報案時那些人都勸我們說算了算了,拿上那筆錢忘了吧。
原本他挺活潑的一個小亞雌,從那後來就特彆膽小,不願意出門。
這事兒我們也想忘了,可偏偏當時一起玩的亞雌被收買說我夫人不檢點,勾引人家富家子弟還索要了一大筆錢。
最後他受不住流言蜚語就退學了,當時我夫人成績比我好多了,肯定能進主星的大學。誰知道,誰知道...哎!
當時啊,沒人願意幫我們,甚至笑我們癡心妄想,幼稚可笑,不自量力。
我就想若有人能幫幫我們多好?哪怕不成功也沒事,隻要幫幫我們,幫幫我們...”
所以,他想幫幫彆人。
張栩記得泰倫的夫人,溫婉,俊秀,帶著和善的笑意,的確比還沒中年卻已經有中年老年人的啤酒肚的泰倫好看多了。
這樣的人也有過黑暗的曆史,索性有泰倫陪著。
便是如此,張栩莫名的有些惻隱之心把人一直留著,反而時常提點。
所裡有業績能賺錢的多了去了,可每年不收錢的案子,可沒幾個願意搶著接。泰倫卻不介意,每年幾乎全部包攬了所有不收費的案件,彆人說他傻,說他能力不行。
這人從來不介意,依舊認真的堅守著自己的信念。
幫幫彆人,哪怕自己能力不足,但也願意儘可能的幫幫彆人。
世間像泰倫這樣的太少,張栩自詡做不到他這樣,卻不介意幫泰倫一把。
等泰倫有獨立辦公室後,與他再合作,簽的合同裡便能比過去高幾個百分點的提成。
總不能一直永遠的讓人做自己的苦力吧,張栩想。
泰倫抹了把臉,“今晚我去找熟人喝一杯,保證明天就去檢查檢查那酒吧,順帶審審。”
張栩點點頭,給他轉了筆賬,“應酬不用自己掏。”
“好勒~”拿著公款就出去吃吃喝喝,順帶盤算著偷偷卡點下來給自家媳婦和小寶貝買點啥好吃的。
哦哦哦,說道好吃的,泰倫站在門口,扭動著他略有幾分肥胖的肚皮,“張大神~”
張栩額頭青筋猛跳,總覺得泰倫口裡的張大神愣是變成張大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