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在頃刻間。
持劍神官念詠禱詞,弓箭手引弦拉弓,盜賊拔出短刃。
然後蒼白劍光落了下來。
“當啷”一聲,一小截劍尖掉在地上。
拉斐爾手持細劍,神色平靜:“抱歉,請勿在店內鬥毆。”
吧台上的艾蘿及時附和:“喵嗚。”
維克多瞪大雙眼,倒抽一口冷氣,險些沒能抱住自己的法術書:“……死、死亡騎士!”
年輕的冒險者們臉色發白。他們資曆尚淺,絕不是高階亡靈的對手,拉斐爾僅僅站在那裡,懾人威壓便令他們喘不過氣來。
伊麗莎白實力最差,幾乎就要站不住。她既悔又怕,死死握住自己的法杖,眼裡已蓄起淚水。
但拉斐爾很快移開目光,落在門外。
巴赫與他一對視,立即跳了起來,瘋狂擺手,否認三連:“我沒有!我不打架!我都還沒進門!”
甚至還將兩隻**領主往後扯了扯,以示清白。
拉斐爾點點頭,平靜地將細劍收回鞘中,後退半步:“歡迎光臨。”
“好喔。”巴赫鬆了口氣,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張望了一下,還是鑽進酒館,撿了個離冒險者最遠的位置坐下。
冒險者們:“……”
都是滿臉寫著一言難儘。
亡靈係的門檻很低,隻要有屍體,哪怕學徒都能輕易拉起兩隻僵屍或骷髏,但充其量是操縱屍體,算不上役使亡靈。真正的法師們通過篡奪魂火或達成契約的方式得以驅使對方。
……然而不管通過哪種途徑,讓死亡騎士兢兢業業地當起酒館店員這種事都太過荒誕,令人牙疼。這是什麼彆出心裁的創收新方式?
拉斐爾很快將放著啤酒和熱毛巾的托盤端到亡靈法師的餐桌上,蘇茜一麵拆開方便麵的包裝,還隨口問道:“你們呢,要點什麼?”
冒險者們:“……”
除了選址清奇,店員微妙,這看起來就跟尋常酒館沒有太多區彆。
尤其是鍋中的水沸騰後,蘇茜煮起了麵——泡麵這種東西,至少聞起來真的非常好吃。
考察隊雖然不像巴赫在峽穀裡定居四年,但也吃了很長時間乾糧了。咕咚咕咚的熱汽蒸騰起新鮮食物的香氣不斷撩撥著他們的神經。
蘇茜將煮好的麵盛進碗裡,放上托盤,交給拉斐爾,又說:“飲料有啤酒、汽水、和牛奶哦。”
冒險者僵在原地:這又是什麼三選一送命題???
倒是伊麗莎白先磕磕絆絆地出了聲:“啤、啤酒就好。”
蘇茜看了她一眼,和顏悅色:“行啊。不過小姑娘多喝酒不好吧,牛奶可以嗎,給你熱一熱。”
伊麗莎白聞言哆嗦了一下,眼淚就掉下來了,像隻可憐兮兮的兔子,聲音更微弱了:“可、可以的。”
艾蘿歪了歪腦袋:“咪?”
蘇茜:請問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這個女孩子又被嚇哭了?
她一頭霧水,茫然地數著人頭倒好啤酒,又熱了杯牛奶,讓拉斐爾端過去。
酒館的座椅不夠,幾名冒險者圍著餐桌站著,神色凝重地注視著桌上的飲品,像是注視著什麼劇毒之物。
片刻之後,伊麗莎白先冷靜下來,她雖是個天真任性的小姑娘,但並不願推卸責任,深吸一口氣後便去拿唯一一杯牛奶。
但尤金伸手先拿走杯子。
伊麗莎白頓時一驚:“哥哥?”
尤金對她笑了笑,又掃視過他的隊友,才說:“伊莎,你是妹妹。”他既是兄長,也是隊長,將她帶出來,當然也要好好地領回去。
說完尤金就將牛奶一飲而儘。
……是好喝的。
這是大腦接受到的第一個信號。
經過加工的乳製品沒有鮮奶特有的腥味,口感更為香甜醇厚,微燙的液體淌過喉嚨,暖意便從胃部逐漸彌散。
尤金抿了下唇,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沒有異常。
沒有詛咒、沒有契約、甚至沒有絲毫亡靈氣息,這僅僅是一杯普通的、味道很好的牛奶罷了。
伊麗莎白卻誤解了堂哥的表情,忍不住嗚咽起來。
蘇茜正在燒水,準備處理剛收獲的雞,抬起頭就看到那個小姑娘又開始掉眼淚,牛奶則被那名麵色不渝的神官拿在手裡,隻剩一個空杯子。
蘇茜:???
那不是小姑娘的哥哥嗎,為什麼要搶妹妹的牛奶?
蘇茜輕咳一聲:“想喝牛奶的話還有哦,這種地方喝點熱飲是比較舒服啦。”
冒險者們轉過頭,見店主滿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
蘇茜:“牛奶跟啤酒都是一個銀幣一杯。但啤酒售出不退。”
話音剛落,坐在角落的巴赫立即說:“我也要熱牛奶!能加勺糖嗎?”
蘇茜:“行啊。”
於是死亡騎士又給他端了杯牛奶:“請慢用。”
雙方稀鬆平常得顯得劍拔弩張的冒險者一行人特彆大驚小怪。
尤金沉默片刻,放下杯子,環視酒館,目光在門邊的置物櫃上停頓片刻,被掛在櫃子邊的魚似乎感受到注視,苟延殘喘地煽動兩下魚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