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業第十四天(1 / 2)

蘇茜做了個夢。

她其實不需要休息,所謂睡眠不過是一種例行習慣,類似於關機休眠模式。

但她很清楚自己正在做夢。

她的視線飛快地從城市上空掠過,那是一座被繁星和朝霞簇擁的城市,星光閃爍的河流從城市中央流淌而過,街道兩旁的屋宇鱗次櫛比,每一個陽台與窗台上都盛開著明媚的鮮花,每一盞路燈上都垂落著錦織旗幟,璀金,雪銀,深藍,讓人聯想到遙遠的星空。

她看見林立的高塔,看見學院的鐘樓,看見清泉淙淙的雕像噴泉,看見繁花錦簇的風琴公園。整座城市空無一人,沉寂靜謐,可看在眼中,卻又是一幅如此——

繁華喧鬨的景象。

蘇茜的目光遊過清澈水流,繞過窗下旗幟,穿過街間拱廊,躍過高塔尖頂,然後她看見了城市的中心。

——那是樹。

它是這樣的宏偉壯麗,以至於很難說究竟是城堡拱衛著樹,或者樹本身就是城堡。銀白色的茂盛樹冠遮蔽了大半建築。有著鏤空雕花的旋梯由裡到外環繞著樹乾,再通過精巧的回廊與外部建築銜接。

視線循著被發光的藤蔓與鈴蘭所纏繞的扶手與欄杆迅速拾級而上,錯過依著樹乾建設的閣樓,最終停駐在最高處的樹枝上。

蘇茜看見拉斐爾。

他獨自站在那裡,身穿禮服,有著白手套與黃銅紐扣,繁複綬帶垂下穗子,胸前袖口是細致紋樣,深色的披風落在肩後。

他單手隨意地搭在劍鞘上,神色平靜冷淡,正垂目俯瞰整座城市。

突然起風了。

嘩啦——

滿樹銀葉隨風搖曳,碎光粼粼,與婉轉日色交錯。風撈起雪青色的長發,將披風輕輕揚開,似是有所察覺,拉斐爾抬起頭。

浮光掠影間,那雙孔雀藍的眼睛仿佛越過夢境,與她遙遙對視。

“嘭咚”。

像是心臟從高處極輕又緩地落下的聲音。

蘇茜驚醒了。

她坐起身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在吧台後打了個盹。

案上的湯鍋還咕嘟咕嘟地沸著,蘇茜忙關小火,打開鍋蓋,稍微攪拌一圈,防止粘鍋。

酒館裡沒有人,艾蘿也不在,蘇茜伸了個懶腰,撈起放在一旁的日誌本,起身走出去。

“當”的一聲,劍與劍鞘敲擊在一起。

有著細膩花紋的劍鞘穩穩架住劍鋒,略微一沉,靈巧地卸力反擊,電光火石之間,毫無懸念,人類便被亡靈徹底打趴在地上。

凱文翻身起來,抬手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泥,去撿掉在一旁的劍。

拉斐爾輕輕點了下頭,手中尚未出鞘的細劍轉了一圈,重新掛回腰間,然後側過身,微笑道:“領主大人。”

原本蹲在一旁看熱鬨的骸脊貓早一步聽見動靜,顛顛地跑到蘇茜腳邊繞來繞去。

蘇茜把貓抱起來,走到員工樹舍的粗壯根莖上坐下:“這是在比試嗎?”

凱文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他摸摸後腦勺,說:“沒有,這位……”他忍不住去看死亡騎士,“這位前輩真的非常厲害。”

他手中的這把鐵劍是昨日艾蘿探索新地點時的額外收獲,鏽跡斑斑,鋒利不再,但對凱文而言已經夠了。他在獨自練習了一番基本功後,甚至躍躍欲試地向拉斐爾發起挑戰。

所有的死亡騎士定然有過強大過往,但這樣的高等亡靈更多時候隻出現在家長恐嚇孩子時的故事和天馬行空的通俗中。

何況拉斐爾看起來不算高大,精致美貌,表現出來的樣子也太無害了——誰能想到讓死亡騎士去種田收菜?最荒誕不經的童話都不會這麼寫!這是什麼暴殄天物行徑?簡直會讓全世界的死靈法師與黑巫師拋去成見攜手抨擊!

但僅僅是第一個照麵,凱文便立即認識到傳說所言非虛。

不過是執劍的瞬間,拉斐爾便褪去平常的溫和氣質,流露出無堅不摧的凜冽與鋒銳,哪怕北境的寒夜風雪也不及分毫。

凱文在騎士學院時就是優等生,不久前還高分入選副都騎士團,從未有一次是這樣丟盔棄甲、一敗塗地——他毫無還手之力,而對方甚至還隻是這樣漫不經心地握著劍鞘。

拉斐爾朝蘇茜打過招呼後,才又轉回去,一針見血地道:“以你現在的技藝水平,同我練習很難學到什麼,還要繼續嗎?”

凱文:……

不知道應該是什麼心情,就是覺得世界觀有點崩塌,這麼好說話,真的是亡靈?

“當然。”年輕騎士重新握緊手中的劍,站穩後略微行禮,“請多指教。”

“好吧,”拉斐爾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將細劍重新拿在手中,仍未出鞘,“但我與萊昂納斯不同,沒有教習經驗,隻能儘力而為。”

凱文突然怔忡了一下。

——萊昂納斯。

這個名字的戰士有不少,而最有名的當屬北境眾國最初的開拓者,被冠以“獅子王”之名的領導者。與他相關的傳說有許多,為人津津樂道的一點是王曾教養過一頭冰霜巨龍並與之結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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