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歎息女妖飄出窗外,拉斐爾重新執起劍, 朝蘇茜點點頭:“雖然我覺得您沒問題, 但最後再確認一下吧?”
蘇茜:咦?
她聞言頓時一個激靈, 下意識站直身體嚴陣以待:“是!”
死亡騎士大多數時候都很好說話, 隻要不拿劍。
他之前能用劍鞘壓著凱文打,如今用木劍也不見得有絲毫遜色, 凱文日複一日地一敗塗地。拉斐爾對蘇茜倒是非常有耐心, 但每到考校時仍像教導主任般嚴格。
所以將他的話翻譯一下, 大概相當於:把桌麵清空,這節課要考試。
還要更慘, 畢竟通常情況下, 考試成績不會當場出,簽字家長也不會和改卷老師是同一個人。
蘇茜:礦山會遇到什麼先放一放,眼前這個更重要。
而另一邊, 溫妮輕輕落在龍角旁,歎息女妖的白裙擺像籠著霧氣,朦朦朧朧, 捉摸不定。
阿爾德羅的魂火閃動著,輕輕呼了口氣:“你變了好多哦, 溫妮。”
“嗯?”女妖輕飄飄地應了一聲, 以一種尤其奇特的角度折下身體,慢悠悠地問,“現在這樣不好嗎?”
龍認真地思索片刻,搖搖頭:“沒有, 挺好的。”
他老老實實地說:“你現在能去更多的地方了吧?我就可以帶著你飛了。”
“是啊。”溫妮稍微飄起一些,轉了個圈,哼了個簡短的調子,又問,“我還可以和你一起去礦山。”
“哇。”阿爾德羅又開始拍尾巴,“真好。”
他說:“那裡本來有很多好東西,可惜現在好像都沒有了。”
龍與女妖敘舊的時候,躺了一地的小動物陸陸續續地醒來了。
可可踢了踢腿,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嘟囔著:“我好像做了個夢哦……”
夢裡的畫麵溫柔婉轉,卻又如泡沫捉摸不住,在睜眼的瞬間迅速從記憶中溜走,留不下一點痕跡。小狗人坐起來,甩甩腦袋,揉了兩下眼睛,結果一抬頭看到了漂浮在半空中的歎息女妖。
她呆住了。
歎息女妖的長相與大眾審美徹底無緣,但她絕對會是狂亂噩夢中的女王,瘋狂、危險、歇斯底裡。小狗人的目光剛與她對上,就如同被一把濕漉漉的利刃劈開理智,釘在原地。她難以抑製地叫了一聲,蓬起周身毛發,齜起了牙。
其他的小動物也嚇呆了。他們膽子更小一些,全都不由自主地擠成一團,瑟瑟發抖。
而溫妮飄落下來,女妖湊到小動物麵前,笑眯眯地說:“哎,是舊獸人幼崽。這麼害怕嗎?”
她朝因為自己的靠近而抖得更厲害的小朋友們露出一個大概是溫柔的笑容:“難道現在的我不美嗎?”
與長相截然不同,女妖的聲音輕柔縹緲,仿佛蒙著早春的薄霧,很容易讓人想起一些特彆美好的意象:新葉、花蕊、露珠或者彆的什麼。
年幼的小狗人愣了愣。她睜大雙眼,望向女妖漆黑瞳孔裡倒映出的身影。
突然溫妮將眼睛一瞪,擺出一個猙獰神情,猛地朝小動物們撲上去。
那群小朋友們發出“咿——”的驚叫,紛紛嚇得閉上眼睛低下頭,抱作一團。
但預想中的疼痛和惡意並沒有降臨,隻有冷風飛快地從他們身上掠過,似乎還帶著輕薄的水汽。
……咦?
可可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
女妖不知何時重新落回骨龍頭頂,倚靠著龍角,無聲地哼唱著什麼。水藻般的長發飄飄蕩蕩,稍微遮住了臉孔。
看起來也不是非常可怕。小狗人偷偷地想。
至於阿爾德羅。
骨龍自從得知可以帶蘇茜和溫妮去“他的”礦山後,就像個準備去郊遊踏青的小朋友,歡欣熱切地準備起來。但他其實沒什麼可準備的,隻能和他的幼兒園同學嘀嘀咕咕,還承諾以後有機會也帶他們去看看自己的寶藏。
小動物們對歎息女妖還有點本能的畏懼,但依舊很捧場,紛紛表示羨慕和期待,並且給了很多硬麵餅給他當零食。骨龍沒有味覺,隻喜歡啃堅硬的東西,烘焙坊做出的硬麵餅有一半都給他當了零嘴。
拉斐爾被煩透了。
阿爾德羅每隔一會兒都要來敲敲窗戶,詢問是不是能夠出發,反複幾次後被拉斐爾直接按到地上去。
當死亡騎士重新確認過蘇茜的劍術水平之後,回頭看見已經整裝待發、興致勃勃的龍與女妖,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拉斐爾:“……或者是我親自去?”
蘇茜:?
阿爾德羅:?
而溫妮哧哧笑起來,她隨手撩了下長發,笑眯眯地說:“沒關係,我都可以哦,持劍者大人。”
在那個瞬間,蘇茜居然從死亡騎士的臉上讀到了一言難儘。
拉斐爾又慎重考慮了一下:“……算了。”
他拍拍骨龍的腦袋,特彆交代一句:“彆隻顧著玩。”
“我才不會。”阿爾德羅甩尾巴。
——
歎息女妖坐在龍背上。
說是“坐”,其實不太對。女妖的本質是一團幽靈,她懸停在那裡。龍在飛行中帶起的風不斷將她的裙擺與發絲吹散或聚攏。
她的身軀偶爾會穿過蘇茜的手臂,感覺就像接觸到乾冰,冰冷潮濕。
龍越過霧星河時上方時,溫妮像是注意到什麼,從龍骨架間落下去,看著被**植被覆蓋的乾涸河床。
“這條河也不在了啊。”她的語氣有些遺憾,“真可惜,我非常喜歡那裡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