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梅森為什麼不聯係通知羅切斯特家?
作為有婚約的兩家人,這樣的大事難道不該告之一聲?何況,移居地點是英格蘭,正是羅切斯特家所在地。
想到這一點,羅切斯特僵直地站在了原地。‘轟隆隆——’,似被雷劈了一般。
會不會存在一種可能性,老梅森早聯絡了準姻親。隻不過,聯係的是老羅切斯特,而不是準女婿。
當場向梅森家管家求證這個猜測,得到了確定回答。
老梅森一家四口走得不慌不忙,從英國南安普頓入境。老羅切斯特安排好了人去接應。
這算什麼意思?
羅切斯特有基本的地理、數學、通訊常識。
粗略估計,父親與準嶽父最遲也在去年年初就有了信件往來。
他作為連接兩家婚約的當事人,居然毫不知情。究竟把他當做什麼了?!
另一側,珀爾沒有前往梅森莊園,暫時沒有合理的拜訪理由。
先看似悠哉悠哉地在城內賞景,實則將原主的記憶與所見所聞對照起來。
自然沒有錯過咖啡廳、酒吧等八卦消息集散地。
然後,就聽到了預料之外的消息。
原定目標無法實現,這次無法製造時機暗中觀察梅森一家人,他們搬走了。
酒吧內,當地人幾杯酒下肚,開始八卦舊聞。
“前年的聖誕節就傳出消息,老梅森開始移交種植園的生意,準備去英國搞新投資。據說是鐵路?”
老梅森經營種植園二三十年,生意運營體係已經成熟。
人們聽說他將牙買加的產業交給了手下管理,帶著繼妻與兩個兒子移居英國投資新興產業。
遠隔重洋,牙買加的當地人半數沒見過鐵路實物。
隻在報紙新聞裡聽說,英國在十年前修建了全球第一條鐵路。
酒吧客人說:“誰知道那東西能不能賺錢呢?聽商隊說的一些消息,老梅森在英國應該過得還行,反正有老羅切斯特的幫忙。”
珀爾順勢提問,“羅切斯特家,就是梅森小姐的婚約家庭?老梅森去了英國,那失蹤的梅森小姐要怎麼辦?”
“小夥子,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酒客A以為又遇上了伯莎·梅森的愛慕者。
前幾年,西班牙城的年輕小夥不乏對梅森小姐有愛慕之心,誰叫她美貌出眾且嫁妝豐厚。
酒客A繼續:“距離海盜打劫已經兩年多了,她回不來了。老梅森搞的那些懸賞全都沒有結果。”
直至梅森一家離開牙買加時,伯莎是失蹤了一年半。
老梅森在女兒被害後不久,就發出過懸賞金追查,但一直沒有收獲。有過幾次傳聞,發現伯莎的屍體在某某海岸,可都被證偽。
那一波殺人的海盜也仿佛水入大海,徹底沒了蹤影。
海盜襲擊,受傷的不隻梅森一家,其他受害者及家屬的追查也沒見結果。
時間無情,叫人健忘。
如今,間隔兩年多,人們都不再相信伯莎能活著。
酒客A:“沒了女兒,老梅森擔憂大兒子的手臂殘廢病情,趕著去英國也是給理查治病。”
海盜打殺搶掠中,伯莎的同胞弟弟理查手臂重傷。右手變得像一件擺設,再也提不動重物。
老梅森離開前向牙買加的朋友透露,他認為歐洲醫療條件更好,移居英國也是為了找更好的醫生。
“哦!你信那見鬼的謊言!”
酒客B反駁:“理查的母親早就去世了,老梅森娶了新妻子,還生了小兒子喬治。理查性格沉悶軟弱,喬治活潑伶俐。理查右手在海難中廢了,就算大不列顛有長子繼承法做保障,誰知道老梅森怎麼想的。”
酒客C:“我的老夥計,你就不能彆陰謀論嗎!老梅森為人還不錯的。哪怕去英國定居有要開拓新產業,但也不妨礙他給兒子治病。”
酒客B冷哼,“反正我不信。老梅森能做成種植園主,血液裡對充斥著對金錢的追求,要選繼承人不一定遵守律法規則。
如果伯莎活著嫁到羅切斯特家,她作為同胞姐姐可能給理查更多支持,但這人死不見屍了。“
珀爾聽著酒客們你一言我一語。
外人對梅森家的情況猜測不一,她也沒能從原主記憶中窺探出端倪。
伯莎留下的那些記憶裡,生母早亡,父親富裕大方,繼母親切溫柔,對她都很好。
她與兩個弟弟都不太親近。同胞弟弟理查性格內向不愛講話,而與小弟弟喬治有十三歲年齡差,根本沒有什麼能聊的。
珀爾沒能從中找到疑點,卻也不排除原主本就忽視了一些事。
確認梅森一家的為人處事,還需親眼見一見,隻能等去了英國再做安排。
她所求也不多,既然使用這具身體活著就要弄清原主死亡的前因後果。
那次海上慘案,至今真凶在逃。究竟是海盜作祟,或背後另有陰謀,總得查個明白。
然後,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
*
同樣是去了一趟買加的西班牙城,同樣沒有達到預期目的。
珀爾麵色平靜返回尼亞號,但羅切斯特陰沉著一張臉上了船。
馬龍迎麵走來,原本還敢搭訕羅切斯特,用這位來練習克服社交恐懼,但這次直覺性避讓了。
這是怎麼了?
羅切斯特上岸幾天,他的臉色怎麼從以往的瞧人不耐煩,驟變成了陰雲密布?
馬龍感到疑惑。幸而不似以往,他現在有了超好的聊天對象。
珀爾·蘭茨先生,博學多才,說話又好聽。願意幫助他潤色采訪稿,更會為他解惑一些事。
黃昏時分。
尼亞號的甲板上,人們三三兩兩露天閒飲。
馬龍他壓低聲音詢問:“蘭茨先生,您也去牙買加的西班牙城,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嗎?您有沒有覺得羅切斯特先生從那裡回來後變得有些異常?好像一隻隨時會炸的火///藥桶?”
珀爾說出梅森全家移居英國的消息。
“羅切斯特先生應該撲了一個空,沒見到準嶽父一家人。時間上看,他從蘇格蘭出發環球旅行之際,梅森一家剛好從地球另一頭出發前往英格蘭的約克郡定居。
另外,坊間傳聞,老梅森能成功打入倫敦社交界,是老羅切斯特的引薦。”
馬龍不解,“兩家有婚約,原本就在相互幫襯的關係範圍內。羅切斯特為什麼會心情陰沉?”
珀爾輕輕一推眼鏡。
“以下,存粹是我的個人推測。梅森家的移居,老羅切斯特的幫忙,這些很可能都沒提前告之羅切斯特先生。馬龍先生,你懂這代表什麼嗎?”
所謂三年婚約,準新娘伯莎死不見屍,準新郎愛德華·羅切斯特對父親與準嶽父的私下往來毫不知情。
冷不丁聽說老羅切斯特引薦老梅森進入倫敦社交圈,往好想是講究情義,不在意兩家最終是否能結成姻親。
事實上,大家都清楚伯莎能夠生還的概率低到堪比火星撞地球。
扯開溫情脈脈的表象,老梅森是不是用本來給女兒的三萬英鎊嫁妝,通過另一種方式入股了羅切斯特家族的產業?
伯莎也好,愛德華·羅切斯特也好,都沒能掌控財富。兩個人隻是兩家利益交換的工具人。
伯莎更加可憐,不僅因為她已經死去,而是法律從一開始沒給做妻子財產保障。
羅切斯特至少還能選擇離開家族自行發展。可活著也不一定是幸運,他的自尊與自傲,在兩年內被流言不斷攻擊。
現在又發現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父親幫助準嶽父移居英國。這件更是一記重拳。
馬龍漸漸琢磨過味來,升起一抹同情。
“上帝啊,愛德華·羅切斯特成了家族的聯姻工具人。他真可憐。”
珀爾瞧著馬龍,該說他極富同情心嗎?
作為實習記者也沒什麼家庭背景,在為轉正而拚命奮鬥。一年倒頭風裡雨裡跑新聞隻有七十英鎊工資,比不過羅切斯特的一塊懷表貴。
珀爾淺淺笑了,似隨口一問:
“馬龍先生,如果讓你成為這種可憐的工具人。說真心話,你願意嗎?”
馬龍當場愣住,理想情感與金錢物質的衝突,猝不及防擺到了麵前。
他想著想著,眉毛能打結了。上帝啊!蘭茨先生怎麼提出了這種令人難以決斷的問題。
黃昏雲濃,殘陽墜海。
一眼望去,大海半是夜幕將至的黑藍,半是落日渲染的血紅。
甲板上,珀爾迎著海風,端著起朗姆酒瓶晃了晃,拋下了問題卻沒想為馬龍解惑。
在光影錯落之間,她靜謐地與大海相似。半身隱藏於黑暗,半身顯露於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