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爾將人從頭到腳粗略檢查一遍,“也許是餓暈的。我留在這裡,請您回旅舍找一輛平板車來。”
愛德蒙瞧著雙目緊閉的弗蘭肯斯坦,這會是能把他抬回去,但不如推車運送來得穩妥。
“我去去就回。蘭茨先生,您小心些。古怪的機械鳥引我們來此,那麼說不定地上的人會「詐屍」。醒來時,就不是您曾經認識的熟人了。”
“放心,我會保持警惕的。”
珀爾鄭重點頭。想起了曾經在尼亞號海船上的閒聊,弗蘭肯斯坦選擇大學就讀電磁學是想要研究電擊與生命力的關係。
早在十八世紀晚期,意大利科學家路易吉·伽伐尼,通過一係列的青蛙解剖實驗,提出了動物電的想法。
生物體內自帶電流,基於這種觀點,電療學應運而生。電一下刺激身體,可以激發人體生命力,甚至有人認為能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
弗蘭肯斯坦對此深信不疑,他曾經提出過將魔法與電擊相結合的設想。當時卻遭到了同船學者的駁斥,認為那不是科學研究者該做的事。
當時他麵對質疑聲保持了沉默,後來就入學了德國的大學。
如今不在大學實驗室做研究,而是跋涉多國,難道是野外尋找實驗材料?
或者,是另一種情況。
珀爾瞧著弗蘭肯斯坦護照上的過境時間。
1838年9月,他從普魯士王國離境,這個時間點比目前已知的怪物獵殺係列案件早了兩個月。
有沒有一種可能,荒誕到無法成功的實驗,卻在某種因素的推動下成功了?
而成功的那一天,對於現實世界卻是噩夢降臨?
愛德蒙一去一回的速度非常快,推來了平板車,還捎上一位旅舍服務生。
“已經請人去最近的診所找醫師,最快一個半小時能來。”
三人一起將昏迷的弗蘭肯斯坦抬上推車,先把人運送回旅舍。
等醫師到來後,一通檢查與外力刺激下,第二天上午總算是把人給喚醒。
經過診斷,這是身體極度疲憊與虛弱後,又累又餓導致的昏厥。沒彆的治療方案,必須好吃好喝地靜心修養,否則距離油儘燈枯不遠了。
弗蘭肯斯坦在蘇醒後勉強吃了一點東西,卻是不願靜養。
他覺得昏迷約等於睡覺,醒來就能繼續趕路,完全不顧自己的生機值快要見底。
愛德蒙先送走了醫師。
等屋內就剩三人,珀爾沒有苦口婆心地勸說應該好好養病,反而嚴肅地一針見血問話。
“弗蘭肯斯坦先生,您要匆匆趕路,是因為實驗是成功了吧。直至成功的那一秒,您忽然意識到自己親手釋放出魔鬼,對不對?!”
弗蘭肯斯坦不顧虛弱掙紮著要下床,聽到這一質問,他驀然僵住了。
被一語道破的真相,裹挾著記憶裡近一年的一幕幕慘劇,似一把把鋒利尖刀將他紮得體無完膚。
“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隻是想要證明人可以死而複生。我沒想到,你們信我,我真的沒有想到會放出那隻魔鬼。”
弗蘭肯斯坦痛苦地抱著頭,恨不得哐哐哐往牆上砸。
愛德蒙立即阻止了這種砸牆舉動。
“如果你想自己砸得腦漿四濺,也先把具體發生了什麼交代清楚。你做了什麼實驗?屍體什麼時候複活的?之後它又都乾了些什麼?!”
對於這些問題,弗蘭肯斯坦在近一年內無數次問過自己,可是越反思越是記憶混亂。
“不知道,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步對了,又是哪一步錯了。去年的二月,一個雷雨夜晚,它就是從地下室內活了過來。它力大無窮,它跑了出去,我的家人被它殺了……”
說著,他就要再一次以頭搶地。
珀爾眼看弗蘭肯斯坦語無倫次,這人即將歇斯底裡起來。
抄起他剛剛喝的茶杯,麵無表情地直接把剩下的涼水潑了他一臉。
“現在能冷靜下來了嗎!要是還不行,你可以浸在冰水裡好好思考。
想一想你參考些書籍複活了一隻怪物,實驗除了你還有誰參與?具體的每一步都該有實驗記錄,記錄去了哪裡?”
一杯涼水迎麵潑來。
弗蘭肯斯坦被糊了一臉,反倒稍稍冷靜了些。
“是的,有實驗記錄,我曾經寫了好幾本,但都被我燒掉了。我不能讓其他人拿到,不能讓第二隻怪物出現。
有一位學長與我共同進行實驗,但他已經被怪物給殺死了。我們的實驗,最開始是參考新門死刑事件。”
倫敦,在新門街與老貝利街交界區,有一座新門監獄。
十八世紀晚期,實行絞刑的地點遷至監獄門前。在公開行刑尚未廢除的年代裡,大量人群會前來觀刑。
1803年一月,喬治·福特斯因為謀殺妻兒而被判處死刑。
他會被絞死,且會被分屍。人們認為屍體不完整影響到靈魂不得安寧,這也就成了刑罰之一。
不過,這一死刑過程中有著與不同以往的步驟。在犯人被絞死後,將對他的屍體進行電擊。
時逢電療術興起,正是利用死囚屍體來進行實驗,要看看能不能通過電流讓屍體複生。
意大利的喬凡尼·阿爾蒂尼醫生,主持了這樣一場實驗。
當電流通過了喬治·福特斯的屍體,他的麵部開始扭曲,很快手臂與雙腿都開始顫動起來。不過,死者沒有真正活過來,一旦停止了通電,一切異狀就消失了。
電擊複生實驗失敗了,可那些電流造成的古怪詐屍現象卻傳了開來。②
《新門大事記》也將這一則事件記錄下來。
經過不斷地傳播,讓越來越多人知道了這一荒誕又詭異的實驗始末。
弗蘭肯斯坦回憶著他的實驗靈感來源,“我是受此啟發,開始去搜集了各種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