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蒙隻能壓下幽怨情緒,言不由衷地說:“您真是一如既往運氣不錯,如此迅速就為我解開了手銬。”
珀爾欣然接受誇獎。將人從床頭拉了起來,快步往窗邊而去,有模有樣地指向月色下長街。
“瞧,不遠處就是安全的避風港。讓我們衝出這座囚牢,翻過這窗,外麵就是自由世界了。跟著我的腳步,保證您不會踩空。”
或背著或抱著人一起爬牆,這種天方夜譚的美夢就彆瞎做了。
珀爾是在玩角色扮演,不是再進行負重訓練。做為一名正經的劫囚者,要做的就是給逃獄者準確示範四肢著力點的位置就行。
她看了一眼窗戶下方。趁著這一刻沒有其他人影,迅速跨窗而出,靈巧地攀牆而下。
這次愛德蒙沒有絲毫哀怨。
他對被公主抱沒有任何執念,反而暗暗琢磨如何守住最後的底線——基督山伯爵想要位於人上。
說起來,前段日子有兩個重要細節,被他翻來覆去思考了很多遍。
第一個細節是珀爾送的聖誕賀卡附贈了一枚晚安吻印跡。
那款紅色唇膏,顯然是女性化妝品,蘭茨先生怎麼會擁有?是特意買來塗一塗,製作聖誕禮物嗎?
第二個細節是自己腦子一熱提問後,兩人的對話細節。
前幾天,他問如果蘭茨先生的未婚對象被冤枉入牢,那麼會采取什麼行動?
珀爾的回答內容中有不可忽視的一個代稱。是說假設「未婚夫」被冤枉入獄,必是先讓加害者暴斃街頭,再設法「未婚夫」劫獄。
注意,劃重點了!
蘭茨先生沒有稱呼「未婚妻」,而是稱呼「未婚夫」。
這說明了什麼?
愛德蒙非常肯定這不是簡單的口誤,而是一種幾近明示的提醒。
真相近在眼前,幾乎可以是二選一。壞狐狸如果不是女扮男裝,就是心甘情願地位於人下。
這絕不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腦中思緒不斷,不影響身體動作。
迅速翻過窗戶,半分鐘不到,緊隨珀爾之後,不費吹灰之力地落在了地麵。
冬夜的風呼嘯而來,路燈閃爍不停。
兩人沒有傻站在牆角,並肩而行,前往隔壁街珀爾家。
依稀能聽到遠方馬車車輪滾動,還有風中響起模糊不清的閒談聲。
短暫的“逃亡路”,走得一點也不急促,反而有種月下同遊的悠然。
愛德蒙不經意地一瞥,視野範圍內,兩人的距離非常近。
他無需向右挪動,隻要稍稍一抬手,就能立即牽起珀爾的手。想到這裡,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
不行,不能再看了。
索性仰起頭,一輪圓月當空。
今夜月色真美。迷離清輝從蒼穹傾瀉而下,似夢如幻地籠罩在兩個人身上,漸漸讓呼嘯的寒風也變得溫柔起來。
愛德蒙深吸了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被朦朧月色蠱惑了,竟是能一鼓作氣伸出手,隻差一指距離就能與珀爾十指相扣。
“我們到了。”
珀爾仿佛沒有感覺身邊人的異動,忽而開口宣告短暫的逃亡結束。
愛德蒙的手僵在了半空,眼底是掩飾不了的失落,但不得不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
兩人已經來到蘭茨先生家門前。之前說好了走正門,不搞第二次爬窗。
珀爾自然而然取出門鑰匙開了門。
今夜給所有傭人放假,小樓很安靜。這就招呼逃犯伯爵進來,二話不說,直接前往三樓臥室。
愛德蒙熟悉珀爾家的大致房間分布,但沒有去過三樓臥室。
此刻,一步一步拾級而上。“踏踏踏”的腳步聲在樓裡發出回聲,似點鼓般敲擊著他的心。
近了,距離臥室的門越發近了。
他差點就要控製不住去捂住心口,自己的心跳又又又不正常了。
當臥室的門鎖被珀爾打開,房門被一把推開,讓大床出現在兩人的視野範圍內,他的心幾乎要跳到嗓子口。
“請進。”
珀爾步伐從容地先進了房,還頗為紳士地轉身,對門口遲遲不動的傻兔子做一個邀請入內的手勢。
“不必拘束,您的逃亡之路可以在此終結。就請在這裡安穩入睡,相信您能夠一夜好夢。”
愛德蒙飄忽地進了臥室。
儘管事前擬定了藏在被窩裡的角色扮演劇本,但真實地站在珀爾的床邊,他卻不知該坐下來或是繼續保持站立。
真的要同床共枕嗎?
速度真要這樣快嗎?
但他還沒有正式表白,更不談沒有求婚。
下一刻,愛德蒙的手腕忽然被握住了。
珀爾輕輕一拽,把人往前一帶。
沒有推向大床,而是推到了一麵牆的方向。沒有發生傻兔子砸牆的悲劇,就看牆上一扇暗門被一並推開。
愛德蒙腳步不穩,被帶著跨過了暗門。
隻見另一間麵積稍小的房間出現了,這裡有窗、有床、有盥洗室。
珀爾拉著尚未回神的傻兔子進門,三兩步將人帶到床沿邊,按住他的肩膀讓人坐了下來。
“次臥,歸您。您想要藏身於被窩的心願能完美實現了。被子已經曬過,但願您喜歡溫暖陽光的味道。”
愛德蒙一時茫然,後知後覺回過味來。
兩人商議好的角色扮演劇本,寫了逃犯伯爵將藏身蘭茨先生的臥室被窩裡,但沒有標明主臥或次臥。
啊啊啊!
一扇暗門宛如天塹,隔開了兩個房間,斷了他心底某些翻湧不止的渴望。
珀爾依舊語氣溫和,“親愛的伯爵,天色不早了。如果您沒有其他重要的事,不如讓我們說一聲晚安,好不好?”
愛德蒙終是徹底回神,猛地抬頭直視珀爾。
詭計多端的狐狸正在彬彬有禮地微笑,笑容太誠懇,根本看不出這家夥今夜狠狠將他逗弄在鼓掌之間。
不行!
他不能被再牽著鼻子走了。
對付壞狐狸,或是該使出終極一招——出其不備,直接打直球。
“謝謝您的安排,我很滿意。”
愛德蒙卻沒有順著說晚安,而是猛地拉了一把正欲離開的珀爾,拉著人在床沿上並排坐了下來。
“抱歉,在說晚安之前,我確實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說。現在,請允許我的直言不諱。”
他握著珀爾的手,將它貼在自己的心口。
“蘭茨先生,我真的不擅長花言巧語,隻會直白的言語。我愛您,隻要我的心跳還動一天,願意從身體到靈魂隻效忠於您。您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共沐愛河嗎?”
開門見山的告白,這次終於訴之於口。
愛德蒙目光灼灼,沒有鬆開珀爾的手腕。
這一次,他清晰地感覺到壞狐狸的脈搏也在加速,並沒能鎮定自若到當做無事發生。
一時間,空氣有點安靜。
珀爾沉默五秒後,倏爾一笑。“多麼動人的情話,我很喜歡。”
愛德蒙尚且來不及心花怒放,就聽到了轉折詞。
珀爾真誠發問:“不過,我有一個好問題。伯爵,您有沒有聽過一句真理——男人在床上的話幾乎不可信。
看!這不是巧了,我們現在都坐在床上。這種情況下,我該信您的誓言嗎?您又能信我的回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