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了。
宗蘭獨自一人躺在民國X年,雁京省春江市白家二少爺的偌大一張炕上,一如既往地輾轉難眠。
正值初冬。
外邊兒的冷氣透過窗子滲進來,使得屋子裡頗有幾分寒意。
而炕又燒得火熱。
宗蘭蓋了被子燥得難受,掀了被子沒一會兒又手腳冰涼。
一會兒蓋被、一會兒掀被,折騰了好一會兒便煩躁地下了炕,趿一雙紅色繡花鞋,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杯涼茶喝下去,清涼解渴。
宗蘭便又倒了一杯,坐下來一邊打量這屋子,一邊慢慢地嘬。
陰曆十五,窗外圓月又大又亮。
月光透過一格一格的玻璃窗子灑進來,把整個屋子照得通亮。
這二少爺的屋子,寬敞簡潔。
一進門,右側是一麵大炕,左側則立了書櫥、衣櫥等家具,全部由厚實的紅木製成,雕刻著精美的花紋。
對麵放了一張半舊不新的書桌,桌上放著課本、鋼筆、台燈等物品。
書桌旁則是一個嶄新的梳妝台,鑲了一麵明亮的大鏡子,鏡子上貼了一個紅紅的“囍”字。
與二少爺的書桌新舊不一,顯然是為了迎親新加進來的。
房間一共三扇窗子,每一扇上都貼上了大大的“囍”字,新做的被子一律是大紅色的,枕頭上還繡了娟麗的鴛鴦,透著一股子濃濃的新婚氣息……
總之,是一個新婚的婚房。
而新郎顯然是個學生。
要說這幾天,她的人生出現了史無前例的巨大危機。
她穿越了。
是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加班到淩晨一點的星期日的下班路上,她,張宗蘭,疲勞駕駛出了車禍。
一個車禍,沒把她撞進陰曹地府,倒把她撞回了一百年前,成了民國一個同名的女子,隻不過換了個姓,改姓於。
白家二少爺的新婚妻子,這座宅邸的二少奶奶。
而一穿來,她便在這冒著新婚熱乎氣兒的屋子裡,獨守空房。
因為“她”的男人,跑了。
聽說這妻子,也是二少爺自己選的。
是在老爺太太嫌宗蘭家世不好,小小的反對了一下的情況下,二少爺堅持一定要娶的,還是二少爺的小學同學。
不是什麼指腹為婚、拉郎配。
隻是新婚第三日,在陪妻子回門的路上,他卻走到一半忽然跑了?
而這一跑,便是音信全無。
跑去了哪兒呢?
這兩天,白老爺派人四處打探,從眾人口中拚湊出一個基本的事實。
那天,二少爺和一個十七八歲的漂亮小姑娘,在春江大飯店門口彙合,兩人一同往火車站方向跑了。
也有一位熟人在火車站看到了二人。
但以為女人是白子墨新婚的妻子,且兩人慌慌張張的,像是在趕車,便沒有打招呼,也沒看見上的是哪一趟車。
總之——
知道了人是從火車站跑的。
這個“跑了”的性質,不是簡單的離家出走,而是私奔。
但不知道跑去哪兒了。
聽聞二少爺十三歲便去了北京讀書。
讀了國中,高中,考了一所不錯的大學,隻是讀了一年又不讀了,在家荒廢了一年,今年二十一歲。
宗蘭隻是想。
這二少爺定是個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男人。
自己選的大學,考上了,讀了一年又不讀了;自己選的媳婦,成親了,新婚三日又跟彆的女人跑了。
跑了倒好。
萬一再是個歪瓜裂棗的,她豈不很冤?
她,一個26歲名校畢業的女博士,一畢業便進了國內一等一的互聯網公司工作,薪資可觀。
工作一年,省吃儉用,還上了讀書欠下的債務,還貸款買了一輛車,正處在蒸蒸日上的事業上升期。
隻是還未享受幾天無債一身輕的時光,當幾天有閒錢在商場買衣服、喝下午茶的office dy,便被一個車禍撞進了民國的大宅門,成了宅門的小媳婦。
二少爺跑了,老爺太太四處尋不到人,心情十分不美麗,這兩天,在飯桌上還要看臉色吃飯。
想想,她已經夠冤了!
…
約摸三點多鐘,炕總算涼下去了一些,溫溫的剛剛好。
宗蘭迷迷糊糊睡下,隻是沒睡多會兒,隔壁院子裡的公雞便打了一個響亮的鳴。
仿佛隻是躺下眯了一會兒,一個彈指的功夫便又醒了過來。
看了一眼鐘表,五點。
初冬的天亮得晚,像一抹濃稠的青灰色顏料,隨著時間的流逝才慢慢化開了,成了青色、淡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