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一直在門口看了她們良久。
一個是自己的親兒媳。
眉清目秀的,鼻子、眼睛也沒差在哪兒,到底是沒比過京城的顧小姐,新婚三日丈夫就跟人跑了。
還是在回門的路上。
好在這兒媳爹娘死的早,要不怎麼跟人家爹娘交代。
當時,是管家白齊開車一起去的。
從白家到於家屯兒,需要一路向西開,開出春江市,沿著春江繼續向西,路過一大片的苞米地。
據白齊說,當天一上車,子墨便嚷著肚子不舒服,車開到了苞米地附近,子墨又說是早上吃的食兒不消化,要宗蘭陪他一起下去走走,讓白齊開車在後頭跟著。
因為顧小姐的事,白子墨被家裡軟禁了大半年,後來有了和宗蘭的親事,家裡才緩和了下來。
那天,白子墨要下去走走。
白齊雖存疑,但是和宗蘭一起,半信半疑的,便停了車讓兩人下去了。
兩人一起在車前手拉手的走,原本好好的,隻是忽然,白子墨便像發了瘋似的跑,一溜煙鑽進了苞米地。
白齊立刻停了車,下車去追。
隻是還未跑進苞米地,便聽身後,二少奶奶直喊:“救命啊!救命!”一回頭,發現竟掉進江裡了。
據白齊描述——
當時雖是沿著江走,但二少奶奶離春江也有一定距離,不至於失足落水,但也不像悲憤跳江。
總而言之,是莫名其妙的,人就已經在水裡麵了。
兩手直撲騰,嗷嗷喊救命。
一邊是跑了的少爺,一邊是落水的少奶奶。
白齊左右為難。
但第一反應覺得救命要緊,便把少奶奶撈了上來,隻是再去追二少爺時,二少爺早已不知所蹤了。
而這個倒黴媳婦……
這一掉江,一醒來,便把前塵往事忘了個乾淨。
原本是頂謹小慎微、心細如發的一個人,也不大愛說話,醒來後,卻變得痛痛快快、笑嗬嗬的。
丈夫跑了也不哭不鬨不上吊,每天見了自己,還發出一個天真爛漫的微笑。
三太太也不知說她什麼好了。
再說這怡婷。
這個丫頭,三太太一直是不大待見的。
準確來說,是有些怕了她了。
一張小臉兒倒是長得頂頂漂亮,隻是性格那叫一個嬌蠻跋扈,在老爺麵前倒是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來,隻是老爺不知道,這個姑奶奶,跟自己房裡的丫鬟是怎麼厲害的。
老爺一直看不上子墨,卻把這丫頭片子寵上了天。
還跟她說,她叔叔不爭氣,等日後她長大了,給她找一個倒插門的女婿,把白家家業都傳給她。
祖宗基業,傳給一個丫頭片子,簡直不像話!
但三太太也知道,這都是老爺數落子墨的氣話,也是老爺心疼怡婷爹死的早,所以格外寵愛些。
而這倒黴媳婦,跟這倒黴孩子,倒是意外得很合得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倒投機。
三太太也不敢打擾。
也是因為這丫頭片子實在厲害,三太太一般是不敢招惹的。
自從上了學,在學校學了兩句英文,惹了她,她還會用英文罵人,罵的什麼三太太也聽不懂,但總歸能把人氣個半死。
跟老爺告狀,三太太又學不來怡婷罵的什麼,怡婷便拿一個中性詞彙搪塞,說自己說的是這個。
老爺又嫌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久而久之,三太太沒什麼事,便躲得她遠遠的了。
此時此刻,也隻是對鳶兒說了句:“進去問問她們中午吃什麼,吩咐廚房,中午做了送去,就不一塊兒吃了。”說著,便一臉頭疼、疲憊的樣子回了屋。
鳶兒便走了進來,問道:“二少奶奶、大小姐,太太問中午想吃什麼,廚房做了送到各自屋裡去。”
鳶兒是一個得體、周到的姑娘,一直笑意盈盈的,討人喜歡。
怡婷說:“我要吃餛飩。”
宗蘭說:“那我也吃餛飩吧。”免得廚房折騰。
宗蘭發現,怡婷這小姑娘,倒是頂能折騰人。
上次鳶兒問了一樣的問題,宗蘭先說,想吃牛肉胡蘿卜餡兒包子,怡婷便說,要吃香菇豬肉餃子。
這一個牛肉胡蘿卜、一個香菇豬肉,一個發酵麵皮、一個不發酵麵皮,一個蒸、一個煮,多麻煩。
宗蘭便改口說,她也吃香菇豬肉餃子。
怡婷卻說:“不行!就要一個牛肉胡蘿卜包子、一個香菇豬肉餃子,我跟小嬸嬸都要吃自己想吃的,差一點兒都不行!”
宗蘭說:“沒事沒事,我都一樣的。”